这个故事是我奶奶告诉我的。
这件事情其实毫不意外。故事里出现的第一个角色是我,那时只有五岁,虽已开始记事,但年纪毕竟尚幼,距现在也过于久远。如果说记忆跟酒一样,越久越醇厚,这个年纪的我顶多也就算个原浆。
第二位当然就是我的奶奶,她在故事里是第二个出场的。也是拜她所赐,对于五岁那年的那一夜的经历,我至今依旧如同亲见。
我对五岁之以前的事情的记忆,大都是片段。如果用影视语言来表达,大约类似港剧里失忆的男女主角历经艰难后回到了最初某个给他/她深刻回忆的那个地方,画面突然刷的一下,闪回播放曾经自己的那个她/他和自己在这里发生的一个或多个片段。通常不超过五秒的时长。
奶奶讲的这个故事按照时间线推断,正是卡在我生命的第五个年头上。虽然依旧年纪太小,记忆不深。但多亏奶奶二十多年当做玩笑话般不断反复提起,我才有幸在脑海中复原,抑或说是“重构”出了那晚的画面,并且多年来不断温习。每当想起,画面宛如昨日。
还有一个角色是我的爷爷。其实在故事里,他是最后一个出场的。但在这个故事里起到了“一出定乾坤”的压轴作用。按照大话西游的情节线来讲,就相当于“打雷啦,下雨收衣服啊!”之后出场的孙悟空。
我五岁那年从干休所搬到了紫薇宾馆家属院居住。并且顺理成章就近入学住处附近的一所小学……的学前班。
父母工作忙,当时是爷爷奶奶从老家来,和我们住在一块,并且负担着接送、照顾我的责任。
在靠近门口的次卧里摆着两张小床,我跟奶奶睡一张,爷爷睡一张。
早年奶奶跟人讲述这个故事时会交代它的时间背景:“光光上育红班……”
很多年后我才知道“育红班”是某种时代产物。但在这个故事里那个五岁被爷爷奶奶照顾的 年纪,甚至上面说的“早年”,我一度曾以为“育红班”是河南方言里“学前班”的意思。
当然,在爷爷奶奶眼中,这两者应该是没差的。
以上是背景。
幼年时我一度每天都被强迫在八点钟之前睡觉,虽不情愿停止玩耍——当然也没有电脑、手机之类的东西,那个时候说的玩儿,也是真正意义的跑来跑去、爬上爬下,或是满地打滚之类的玩儿,但大人的权威性以及长期养成的习惯倒也别无二话。
所以那天晚上我当然也是乖乖地早早睡下了。
睡到半夜——也可能是刚躺下没多久,身穿一套妈妈用类似边角料的布料帮我缝制的一件睡衣的我突然坐了起来。着急地哭了起来。向来心疼孙子的奶奶自然赶紧拍拍我的身子,问我怎么了。
我哭着说:“老师让写作业,我没有写。”
基于在这段早期的预备役小学生阶段,再未发生过类似的事。所以,出于合理的推测和面子考量,后来每次奶奶说到这,我都会补上一句合情合理的“估计是刚从幼儿园升到学前班,第一次有作业这东西还不习惯,所以就给忘了。”
每次我说到这里,奶奶都只是慈爱地看着我继续笑着,就像是对我的推理表示肯定。
言归正传,接下来,跟所以被宠的小孙子一样,我当然接着说:“奶奶,作业没有写,你帮我写作业。”
“哎呀,奶奶也不识字咋给你写作业哦光光。”奶奶每次重现她当时的这句回答都透着一股令人身临其境的无奈。
遇到这种非常时刻,我的表现与成熟应该是超越了一般的幼童的——从奶奶的叙述里从来没有“大哭大闹”或是“满地打滚”这样的情节便可见一斑。
估计了不起就在坐在那不断伤心地掉眼泪罢了。
既然扯到写字,加上刚上学前班应该也接触不到过于深入的内容,所以那天的作业,应该是抄写一些诸如一二三四,或是大小上下的启蒙字,或者……自己的名字?
或许是奶奶马上求助了现场观众,或许是被小孙子这要垂泪到天明的模样感动,这不是重点。总之既然奶奶不识字。上面提到的故事第三人,我那高中毕业的高学历爷爷便在一段我不记得的过程后出场了。
关于这一段,奶奶未曾详细描述,通常一笔带过,但我是有一小段清晰的记忆的。
爷爷从我脚头的方向的床上爬了起来,从旁边缝纫机上放着床单抱着的一个大包裹上,拿起眼镜盒,拿出了眼镜戴上,接着便在不甚明亮的灯光下就着缝纫机,一笔一画地帮我写起作业来。
这段记忆至此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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