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

1.

看天上云移来移去感觉时间过的很慢，但要是没人来打扰，地上看云人的一天，又会显得非常短暂，时光不经意就溜走了。

这是我在鹿鸣山学艺的第五年，除了扫地、劈柴、打水、做饭，其他的我什么也没有干，每天最多的时间是躺在山顶上那棵苍老的扶桑树下看天上的流云。流云随着风缓缓地移动，像江里的行舟，航行在天空，可惜，它们行驶空间虽然比行舟更广阔，却并不比行舟自由，因为它们永远无法逆着风走，永远到不了风的源头。

我往往是带着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在树下睡着的，然后继续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我想师父可能要等到有人接了我打杂的活，才会教我本事吧。

我每天干完那些杂活，除了睡觉发呆外，最常去的就是师兄那。师兄是我的三师兄，另外的两个师兄，大师兄整天关在屋子里面，二师兄整天泡在溪里打坐，相比他们这个师兄虽然也有点古怪，但是个爱种花种树，每天都在和花花草草打交道，算是我们山上最有情趣的人了。

师兄不怎么爱说话，但他允许我问问题，有时也愿意解答一些。虽然我也偷偷猜测，他是不是以此来补偿我给他接的班——现在我手上的杂活之前都是他来干。但我觉得他很亲近，所以称他为师兄而不是三师兄。

和往常一样，我来到师兄的院子里，他正在给几盆叫不出名的花浇水，看我一眼没说什么。院子中的梨树投下来好多阴凉地，我拉了个小板凳过去坐下，坐了没一会我又忍不住问了一个问题，这个我忍了很久的问题：“师兄，师父他老人家怎么还不教我本事，我什么时候才能练功啊？”

师兄提着水壶头也没回，问道：“你想要学什么本事？”

“上天入地，呼风唤雨的本事啊！”

他轻笑了一声说：“哦，你上山学艺是为了学这个啊，那你觉得你几个师兄里谁有这种本事么？”

听爹娘说我师父是一个老神仙，天上天下，出神入化，但我这几个师兄……好像没有没什么神通，他们几个天天都不练功哪来的功夫。所以我又问：“师兄，大师兄和二师兄每天都在干嘛？”

“他们的事情，你为什么要问我？”

“我听我爹我娘说，师父是高人，有真本事有大神通，但我上山都没怎么见过师父。”我只在入门时见过师父，师父和我想象中的一点都不一样，没有白衣白袍白须白发，仙风道骨，倒像一个乡下打柴的小老头，身材虽然不高，但精气神十足，见了我大笑三声：“哈哈哈，好，好孩子。”然后扭头就走了。

“师父见不见你都有他自己的原因。这你也不要问我。”

“师兄，为什么我们的山叫鹿鸣山，我一头鹿也没见着。”

“你今天的问题格外的多，你要是没正经事情做，就给我到山下打水去。”

“好好好，师兄，和你说个事我就去，那天我听到一棵文竹念诗了，你说奇不奇怪？”我说出今天的来意，早感觉师兄不是种花花草草那么简单，这次终于给我逮着了。我告诉他，在一个下过雨的午后，我扫山路的时候，看到一棵巨大的文竹树下洒落了一地的白花，之前我从没注意过文竹是有花的，边扫边自言自语道：“叶子太好看了，花开了没人关心，掉了也没人可惜。”然后就听到一个声音似是回应一般唉了一声，说了些什么，好像是念了一首诗，内容听完我就忘了，像梦一样记不住，但我无比清晰的感受到了文竹的哀伤，整个过程就好像是文竹把她要表达的的感情结成了一个果子，然后递给我吃了一般。

师兄听完我说的话，先是愣了一下，片刻后他放下壶，用从来没有过的认真的眼神看着我说：“无咎，你刚说你想学本事，明天上午把该干的活干完，下午在扶桑树下面等我。”

师兄很少喊我名字，听完他的话我第一反应是：师兄要教我本事啦！我赶忙谢过师兄，像是脱缰的小野马欢快的跑出去干活了。

2.

第二天下午，我坐在扶桑高处上一条伸出来的粗枝桠上，等着师兄。九月份的山里，有的树木叶子开始凋零，有的树木叶子却变得绚烂美丽，绿的、红的、黄的……像是春天的花儿，但更加的朴素、平凡，一阵长风吹来，树梢被依次扶倒、枝叶随之轻轻的摇晃着，发出哗哗哗的声音，落下来的叶子被风牵着飞舞像一群仓忙的蝴蝶。师兄就是乘着这阵风飘过来的，他看起来比最薄的树叶还要轻，所以飞的比落叶更加从容、自由，当他由远及近悄无声息的落在我坐的枝头上后，那一袭长风也渐渐弱了下去，待师兄站定风亦止了下来。我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仙人一般的人物，竟是我最熟悉的师兄。

师兄说：“还愣着干嘛，要学么。”

“学？学什么……”师兄说话跳的太快， 我有点反应不过来。

“……难道是飞？！”他从来没表现超出常人的能力，今天在我面前显露出来必然是有原因的，想到这一点我变得异常兴奋，没想到一学就学一个大的。

“这个叫御风，不是飞。”师兄说着屈膝一跃从枝顶跳了下去，十几丈高的地方我可不敢这么跳，乖乖从树干爬了下去。

“你之前说要学上天入地的功夫，你感觉御风的功夫怎么样？”待我爬了下来，师兄问道。

“御风是极好的，我要学！但是我想知道，师兄为啥突然要教我功夫？”

“我是怕你被着山上的妖怪吃了，教你跑路的功夫。”师兄戏谑的说，从他的表情我能看出来他是在吓唬我。

“这个山上的树在你听见文竹说话后，看着有什么变化吗？”师兄问我

“每一棵都不一样了，每一棵好像都藏着话，只是没有说。”这是我刚刚才发现的，甚至连这个老扶桑我都觉得自己要重新去认识。

“师父果然没有看错，你确实不一样。从你听到文竹说的第一句话开始，你就接触到了新的世界，这个世界很多人可能一辈子都无法触及。新的事物很容易让人迷失，你要做的是一个一个去认识，不要着急，记住，最重要的是做你认为对的事情。”

“师兄，我记住了。”虽然不明白师兄为什么要把话说的像遗嘱一样正式，但我还是把这些认真的记在心里。

“树叶不会飞，但是有风它也会飘起来，御风就是这样的原理。你要先找到风，认识他，才能驾驭他。”像这样，说着师兄伸手绕着头上画了一个圈，只见他指头所指之处，山上的树都往后倒，风起像一条龙在山林中游过一圈似得。

“好了，我能教的就这么多了，剩下的要你自己去自己悟了。”师兄说完就朝山下走去了，留下一脸懵逼的我。这就教完了啊？！这么霸气的一招，就说一句话让我让我自己去悟？！师兄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

“哼哼，你师兄是在嫉妒你呢，这你都没看出来。”

“他嫉妒我，我有啥可嫉妒的？咦？是谁，是谁在说话？”这突然插话的人是谁？

“是我。”刚才那个听起来苍老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扶桑，是你么？”这回我大概听清是谁了——那棵老扶桑树。我又听到一棵树说话了。

“是我。”

“你也能说话了，为什么之前不可以？”

“得你懂的时候，才听得到。”

“对了，你刚才说，师兄嫉妒我，这是怎么回事？”

“你想过你师兄为什么天天种花种草么，就是因为他也想听到植物们的声音，但是一直没有成功，而你却比他听见的要早。”

“师兄本领那么大，我只不过能听到一点声音，哪里谈得上什么嫉妒。”

“这你就不懂了吧，修道之人修的不是功夫而是见识，普通人看不到的、听不到的，你能看到、听到。普通人不知道的，你不需动身就能知道，这才是真正的本事。”扶桑树和我解释道。

听完它的话，我没有说话，而是围着它转了一圈，看了又看。看的它都不知如何是好了，支支吾吾的说：“你这小子，不考虑正经事，围着我瞅啥呢？”

“大扶桑，你刚才的话好像提醒了我，你说我能听得见你的声音，但却看不到你的模样，是不是因为我的修行不够啊，等我修行到位了是不是就能看到你这个老树干里藏着个小老头啊？”

“没想到你的悟性这么高，听到声音就能想到要看我真身，真是一个好娃娃。”

“你咋和我师父一个德行，喜欢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能教我点实际的么，好歹我也在树下陪你这么多年了。”

“……”

“你说周围的这些树为啥不说话呢？”

“它们的修为不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