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近我读了一本老书,一位奥地利心理学家弗兰克尔的《活出生命的意义》。这位奥地利心理学家的人生经历堪称神奇。他由于是犹太人,二战期间被关进臭名昭著的奥斯维辛集中营。他奇迹般地从集中营活着出来,但是他的家人几乎都死在集中营中。
二战结束之后,他被从集中营拯救出来。他怀着内心的强烈情感,在九天内就写成了这本书。他在这本书中描述了他的集中营生活,同时也提出一套理论,解释什么样的人可以在那种极端环境下生存下来。
所有人被关到集中营之后,都感到极大的恐惧,害怕自己不知道哪天就被扔进毒气室。所有人在被投入集中营之处,就被剥夺了所有的随身财物和衣服,以及个人地位和尊严。所有囚犯在集中营纳粹管理者的眼中只是一个编号,当他们不能干活的时候,随时可能被扔进集中营。很多人在这种环境下心理崩溃了,但是还是有弗兰克尔教授这样的人坚强的生存下来。
弗兰克尔发现所有能够活下来的人不是体力最强的人,而是有坚定信念的人,他们给自己的生命赋予某种意义。弗兰克尔一直告诉自己一定要活下去,因为他还想再次见到他的妻子,他还想写完他的一本书。他在从集中营出来之后发扬光大了他的意义疗法,他认为可以通过赋予人生意义来解决一些心理问题,因为人毕竟是靠意义活着的。用马克思.韦伯的话说:人是悬挂在自己编织的意义之网上的动物。人最可怕的不是各种悲惨的遭遇,而是失去生活的意义。
最近这些日子,我估计码农朋友圈里最流行的新闻就是中兴程序员跳楼事件。说句实话,作为一个码农,听到这种故事难免会物伤其类,心里为他的遭遇感到不平和气愤。但是如果我们仔细想想的话,他的遭遇固然值得同情,但是他的选择是不是太草率了呢?我不知道他在跳楼自杀之前是不是想过自己为什么活着,自己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为什么现在越来越多的人对生活感到迷茫,找不到生命的意义?为什么很多很多年轻人感到迷茫,在现实中只能选择佛系?中兴跳楼程序员的遭遇当然值得同情,但是他的遭遇和弗兰克尔比起来还是要好一些,为什么他没有弗兰克尔那种在逆境中活下去的勇气?我觉得我们不能仅仅指责那个跳楼码农软弱,我们也不能只批判那些佛系的年轻人不思进取,我们应该深刻地反思我们这个时代。
我们这个时代是一个信息大爆炸的时代,每个人都在努力获取新的信息和知识,我们害怕被时代抛弃,也害怕自己在别人面前显得无知。现在只要大家订阅几个公众号或是下载几个APP就能知道大量的新鲜知识,几乎每个人都能聊聊人工智能对人类未来的影响,每个人都对各种黑科技如数家珍,每个写字楼里都有白领在忙着“认知升级”。
仅仅获取这些新知识真的能够让我们在未来立于不败之地吗?我相信每个人的时间和思维能力是有限的,我们只忙着汲取,必然疏于思考和整理。这种状况在互联网媒体时代尤其明显。在电视媒体的时代,我们还不能算是被媒体彻底淹没,我们都有在电视中找不到自己感兴趣内容的经历。
在互联网媒体时代,媒体种类的多样性和对媒体受众的精准投放能力都大大提高了。在互联网媒体时代,只要你愿意就可以一天24小时不断地获取你感兴趣的信息。你如果对新闻感兴趣,今日头条会24小时地不断给你推荐新闻。你如果对新知识感兴趣,各种学习类APP会不间断地给你提供各种新的知识。我们随时都可以获取新的信息,但是我们留给自己思考的时间有多少?我们可以了解发生在大洋彼岸的最新科技动态,但是我们又有多少时间思考自己生活的意义所在?
著名的《动物庄园》作者奥威尔在他的著作《1984》中担忧集权政府会钳制人们的思想,通过减少人们获取的信息阻止人们思考。今天我仍然担心有一天我们不再思考,不过不再思考的原因不是缺少信息,而是大量的信息和知识把我们淹没,以至于我们没时间思考。
互联网媒体还让这个时代的人越来越孤立。在移动互联网时代之前,每个人都只能和身边的人交流,大家在一起时会互相交流不同的经历和见解。现在大家在一起聚会时则是各自刷着手机。互联网媒体可以让我们和远在天边的志同道合的人交流,但是却让我们和身边的人疏离。不过人类的情感和认知模式毕竟是在狩猎采集的小部落中进化出来的,你会更有可能帮助一个你每天见面的人还是更有可能帮助一个远在天边但是志同道合的人?恐怕更多的人会选择前者,但是我们现在又有多少时间去了解身边的人?
随着互联网媒体竞争的白热化,我们的注意力已经成为了稀缺资源,各种的公众号和APP都用尽浑身解数来吸引用户的注意力,我们几乎把大部分注意力都贡献给手机上的各种APP和订阅号,但是我们又把多少注意力留给我们自己和身边的人呢?互联网媒体让我们狂妄到以为自己可以无所不知,但是也让我们在生活的各种变故面前渺小地不知所措。我们真的需要了解那些发生在天边的新闻,还是应该花更多时间思考和自己利益攸关的问题?我们应该在网上满足于各路大V投喂的“干货”,还是应该了解一下发生在身边的不幸和不公?如果说狂妄和渺小是互联网媒体时代的常见病,我想也许独立思考和公共精神就是这种病的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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