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万事开头难,工作亦是如此。我学的会计,刚开始工作第一件事就是跟着出纳老师粘凭证。我是男生,手工也不好,平时在家也没弄过浆糊,为什么那么好用的固体胶她们不用。我觉得让一个大学生干粘凭证这活,纯粹是大材小用,况且我还是个男生,简直有点伤自尊。当然这些都是我内心的想法,表面上我还是一脸虔诚地跟着学,浆糊弄不好,固体胶咱行吧,慢慢粘吧。
粘凭证这活还真是要有耐心,我只粘了几张凭证就开始烦了,越粘越歪、越粘越乱,一张不如一张,老师走过来一看,微笑着、耐心地把我粘好的凭证一张一张地撕下来,然后温和地对我说:“慢慢来,不着急,要有耐心,要不粘不好还得重粘,这些都要长久留存的,粘不好是不行的”。于是我只能硬着头皮粘下去。
后来老师看我实在粘的痛苦,就先不怎么让我粘了,有时间就带我去银行转转。这个活我喜欢,因为能看到很多钱。跟着出纳老师,我既当学徒又当保镖,别看我体格不够高大威猛,心里却时刻做好防范坏人的准备。但其实呢,别人根本不拿我们当回事,只要自己不显摆,其实谁也不知道我们有钱。不光别人不知道,就连我们单位的一把手我感觉也不知道我每天在干什么,我只是报到那天,非常不正式地见过他一面。
我报到那天,是我爸送我去的。工作单位虽然是我老家所在县城的临县,但大巴车还是要穿越我所在县的南北最长纵深才能到达,当时路还不是很好走,车也不方便,中途还要倒车。因为去之前我联系单位说:只管吃住,不管被褥,所以我就又拿被褥又拿其他物品,两大件行李自己拿不过,我爸正好帮我拿行李,顺便带着他和我妈多年下岗工人的好奇心,看看我工作单位什么样,回家的时候也可以和别人炫耀炫耀,展示一下他们的自豪感。
我们是中午到的,单位的副经理(三把手)和办公室、工会、财务负责人接待的我们。午餐在一片欢乐祥和的气氛中进行,我爸有些酒量,平时有饭必有酒,我却几乎没见他喝醉过,单位领导也是热情好客,大家都有些酒量,你来我往,这顿饭吃了好长时间,我坐的屁股都疼了,他们却好像意犹未尽。我当然是一个好学生的形象,不喝酒只倒酒,一顿饭下来,大家都没少喝,他们是酒足饭饱,我是累得够呛。虽然饭没怎么吃,但心里很高兴,也算饱了。
吃过欢迎宴,已是下午了,办公室主任安排了我住的地方:一间临时办公室,里面有几张办公桌、两张床。告诉我今天没什么事了,让我们休息休息,熟悉熟悉环境,看看有什么需要再找他。我们放好了行李,又出门买了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然后我就和我爸去汽车站买票回家。到了汽车站,我们发现最后一班车已经没票了,没办法我们又返回了单位。
返回到单位时,正赶上办公室主任下班刚要回家,看到我们回来,问了问情况,说刚好经理回来了,在食堂吃饭,你们还没吃就一起吃吧,于是他就把我们带到了中午吃饭的食堂。
进屋的时候我看见一个和我爸差不多年龄的中年男人低头在那吃面条,主任向经理介绍了我们,然后就出去了。经理跟我爸客气了几句,让我们坐下,问了几句我的情况,就吩咐食堂师傅再给煮点面,然后说自己吃好了先走了,你们慢慢吃,然后就起身离开了。看着经理离开的身影,我当时就震惊了,感觉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我偷偷地看了我爸一眼,他还是若无其事,没心没肺的样子。面条做好了,我却吃的无滋无味!
吃完晚饭,我和我爸说在我住的地方休息吧,那还有一张床,我爸说不了,他说他直接去车站附近找个旅馆住下,明天一早就直接走了。我们一路无话走到车站附近,找个小旅店,我就回了。回去的路上,我越想越气,经理是这么差劲的人吗?为什么对我爸和我这么冷淡,和中午接待我们的那些人的热情简直是冰火两重天。算了,不想了,反正也无所谓,你最好不待见我,也不用管我干什么,自生自灭,自由自在,你走你的路,我过我的桥,我要好好学习,将来考走,你不影响我学习就行。
在这种一把手不重视的情况下,办公室主任也只是表面上问问我的生活有什么困难,其实一点实质内容都没有。我住办公室、吃在食堂、洗漱在卫生间,每天三点一线的生活,过了一周我就感觉无趣了。住的还算凑合,吃的刚开始也还行,不过自从我去食堂吃饭开始,一把手就没来过食堂,没过几天食堂吃的就越来越差。只有带我的会计、出纳两位老师平时会关心关心我的日常生活,发现我洗衣服时连水盆都没有,于是出纳老师就和办公室主任打招呼要给我买个水盆。
过了好几天,水盆没等到,我却直接被单位“泼”走了。我真是太庆幸了!因为从我第一次见“一把手”我就对他怀恨在心,事实证明我是对的,此人除了会溜须拍马,就是爱占小便宜,偷鸡摸狗我是没见到,退休后去食堂吃饭,顺手拿鸡蛋是有目共睹的。想让别人看不到都难,他每天坐在同一位置,虽然是个监控死角,但他反复去餐台取鸡蛋,吃完饭衣兜鼓鼓的走出去,掩耳盗铃,又怎么让人看不出来呢。让人不禁唏嘘感叹:这曾经的领导就这么个德行。我当初真是看对人了,能被调走,我很庆幸。
更庆幸的是我居然被调回我家所在的县城上班,原因是这里单位招的大学生没有来,而我原单位又分来了一个。下级领导一请示,上级领导一协调,我们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记得我回家那天,会计老师是早上接到的上级电话,副经理“二把手”中午带领单位环节干部为我举行的欢送宴,期间有一些不舍,但更多的是为我高兴,同时也有他们对人生的感叹。当天最令我难忘的,是我收拾完行李,剩一箱刚喝过一小盒的牛奶,我要留给出纳老师,她说我还没挣钱呢,不能让我花钱,就强行把钱塞到我包里,钱虽然不多,但我却感觉很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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