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
一）相见
绿皮火车在旷野里奔驰，窗外景物不停变幻，总是似曾相识，她疲倦地闭上眼。
半年未见到老公，即将的团聚，她并未感到喜悦。女主内男主外，她在家照看女儿，他在外赚钱，在别人眼里是幸福的日子。可是这是家么，男人一年回来一两次，冷冷的像住店的旅客。她像被打入冷宫的怨妇，孤独地困守着围城的尊严。
这次行程是临时决定的，女儿大学毕业刚找到工作，下月就要去异地报道，报道之前她要去看看爸爸，顺便在那里玩几天。她拗不过，电话里告诉他，他淡淡的应承。
傍晚的时刻，列车停靠在此行的终点。天空黑沉沉的，小雨淅淅沥滴下了起来。枝叶上的雨滴在霓虹灯里剔透晶莹。
出站口，一个中年男人一边张望一边打着电话，脸上烦躁的表情。人流里里一对母女挽着手臂走了出来。“爸，我在这！””女儿小玉喊着奔了过去。“爸你也不想我们，总也不回家看我。”她抱住中年男人的胳膊。“爸不得赚钱啊，要不你花什么。”男人怜爱的看着女儿，脸上笑开了花。
“志远。”女人悄声站在旁边，看着亲近的父女俩，眼里闪着泪光。
“清荷，我先送你们去宾馆。”男人接过女人手里的行李箱。“去你们单位住吧。她想到老公工作的地方看看。“那地方条件不好，在郊区，你们住这里，出去玩方便。”“爸，我们就是来看你的。就是想陪你几天。”女儿顽皮地看了母亲一眼。
手机了铃声响了起来，男人看了一眼挂了电话。“谁呀，爸！”没要紧事。”男人言辞恍惚。女人的敏感让薄清荷意识到了什么。没有怨恨，只是心中一时充满了委屈。想到形单影孤的自己，竟是抑制不住眼泪，转过头擦掉。
他最终拗不过女儿，答应住他单位。吃过饭后，一家人开车离开市区。
汽车开出闹市，孤独地在雨里行着，街上的灯光越发的稀疏。清河不自禁地抱紧了臂膀，她突然感觉很冷。
二）夜晚
下车，雨停了，她站在那环顾周围。地面湿漉漉的，院子似乎很大，草坪黑漆漆的，树木低垂着，枝条拂过手臂冰凉。他一边匆匆忙忙往屋里拿东西，一边抱怨说这里总下雨，工期一直延后，新挖的沟总坍塌。她不知安慰什么，随他进到屋里。迎门是大厅，左侧一条走廊，走廊两侧各两个房间。他的房间是左手第一间。
一开门，一股子清香的味道。屋里两张办公桌两把椅子，桌上两台电脑，整齐放着的图纸。屋里地上干干净净。一道铝合金拉门，将屋子隔成两个空间。外面办公里面卧室。一张大床干净整洁，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他的黑皮箱上叠放着换洗衣物。窗台上一盆茉莉花静悄悄地开着。
“爸，挺温馨呀。你真让我刮目相看，收拾的这么利落。”女儿赞叹道。“有几个像你懒猪一样，被子都不叠。走我送你们去房间休息，我今天要加班。”“在哪呀，都累死了。”女儿撒娇道。清河打量着房间，她仿佛看见一个女子的身影。“就在楼上。”
楼上的房间很整洁，是公司用来招待客人的，有空调卫生间，平日多是空着。在父亲出门的那一刻，女儿把母亲也推了出去。一边扣上门一边说：“我不习惯两个人睡。”门外的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默默的下楼了。
男人出去打水，清荷突然有些不安，局促的站起来，伏在窗前往外看。立秋了，东北的天气早晚温差大，窗玻璃上一层细密的水汽。窗外，院子里橘黄的灯光透进来，朦朦胧胧。他端了一盆热水进来：“你泡泡脚。”她的心一颤，泪又来了。男人的心软了。这一路上她的眼泪都没躲出他的眼睛。他放下盆子，轻抚她的秀发。她躲闪着，还是被他紧紧抱在怀里，顺势倒在床上。她吓得一阵轻喊，忍不住掐他。他疼了，才放手。床吱吱嘎嘎一阵颤动。半年多没被男人亲近，她的身体剧烈反应。
咚咚，是敲门声。草，他小声骂。“谁呀？”半天没人回应，“你不用动。”他一骨碌爬下床。穿好衣服顺手关好拉门，门欠个缝，侧身出去。
（三）
楼道里黑漆漆的，他用力跺了一下脚，灯光瞬间涌满过道，一个身影消失在楼梯间拐角处，长长的黑发留下一个残影。他快步追了出去。
王志远心里清楚那是谁。
楼梯间旁的小屋里黑漆漆的，门还没关严，一缕茉莉花香水味掩在门缝里。王志远一把推开门，拽住那个身影，一把按到墙上。女人的惊喊声还没出口，就被他一巴掌捂住。“你她妈是不是找死。”他用身体紧紧箍住她，不让她动弹。女人像一只愤怒小鸟，在他身下猛力扭曲着身体，两只手使劲掐住他的后背。“茉莉，茉莉，疼。”王志远轻喊着。他放开手，紧紧抱住她。女人突然泄了气，松开手，将头扎进他怀里，眼泪无声的流淌下来。“你让我怎么办？”“你说，你说呀”她轻轻锤着他。把志远的心锤乱了。他轻轻吻着她的泪痕，怜惜的抱紧她。说“等等，再等等。”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卡，放到女人手里。“这是五万块钱，你先拿着，明天回老家待几天。”女人听了支起脑袋，说“咋，你撵我。”他连忙按住她，说“不是不是，我一定会处理好，你放心。”“等我电话。”女人重又扎进他怀里，柔声说道：那你今晚必须是我的，不许碰她。手也加大了力度，胡乱起来。王志远无奈的被她拽到了床上。
茉莉是焊工阿李的女人。三十多岁。名字莫莉，人长的却像一只艳丽的海棠，丰腴又多情。两人没孩子。可能没生养过的缘故，人还像小姑娘般水灵灵。阿里在工地干活，她在食堂帮忙，两口子跟着志远在外打工已有五六年。家里父母不用挂牵，又没孩子把手，两口子的小日子过得轻巧滋润。可惜好景不长，两年阿李在工地作业时出了事故，人没了。茉莉悲痛欲绝，几度寻死觅活。公司为了照顾她让她继续留在这做饭。作为公司这项工程的项目经理王志远，给予茉莉极度关照，在阿李的赔偿问题上也倾力帮助茉莉。茉莉无尽感激。生活中也处处关心志远。常年在外的人无论身体还是内心都是孤单的，况且是两个感情上都寂寞的人。志远与妻子清荷的感情本来勉勉强强，加上十几年两地分居，感情那根线已经细若游丝了。如果两人都不是维持道德规范的人，早就该分手了。志远和茉莉自然而然走到了一起。这在工地上已是公开的秘密。
半小时后，王志远轻手轻脚的回来了。
四)
他轻轻推开门，屋子里没有开灯，仍然黑漆漆的。清荷似乎睡着了，没有一点声响。屋外的秋虫嘶嘶鸣叫，月光透过树影影射在窗玻璃上，若有若无，若即若离。
薄清荷像死人一样躺着。
她听到他的脚步声，开门声，悉悉嗦嗦脱衣声。他温热的身体躺到她身边。她闭上眼，一行清泪淌湿了她的枕巾。
薄清荷是爱王志远的，那种爱从孩提时就种在她心里，小学，中学，大学，清荷心里没有别人，只装着王志远自己。
漫长的夜，漫长的等待。虫声寂寂，星色熹微。清荷一夜未眠。王志远听着爱人的叹气声，内心满是惭愧。天还未亮，他悄悄起了床，走到爱人床前，为她拽了拽被子，轻轻带上门，来到工地上。
（五）郁闷
清晨，工地上静悄悄的。初秋的露水混合着雨水将大地上的一切都浸润得湿漉漉的。地面上各种施工机械横七竖八的搁浅着，昨天新挖的沟里渗出一层积水，如果今天再下雨管线埋不下去，就可能又要坍塌，重挖。志远在工地上转了一圈，心头很是郁闷。他点燃一根烟，坐在钢架子上，脑子里乱七八糟，除了工程上的事，妻子这一来，又添了新的担忧。
虽然外面有了女人，可他内心丝毫没有与妻子离婚的念头。志远内心里一直是爱妻子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的婚姻走到了形同陌路的地步。
志远与清荷从小青梅竹马，一个村。小学，初中，高中都在同一个学校上学。高考时两个又共同考到一个师范学校。在村里人眼中俩人就是天造一对，地设一双，天经地义是夫妻。虽然别人都那么认为，但俩人真正萌生恋情是从大学期间开始。大学毕业后俩人都被分配回了老家，清荷被分配到县第一小学，志远被分配到县城郊区中学，顺理成章结婚。小家安置在县城，虽然简陋，也不失温馨。小两口白天上班，晚上回家，恩恩爱爱，不久有了女儿，日子更是美满。如果不是志远心高气傲，辞职去了外地做生意，一步步拼搏到现在，生活也不能被他们过成这个样子。
六．突发
“王总，老张摔倒了！”小李慌张跑过来。“在哪啊？”“正做饭呢，就发病了，好像是脑血栓犯了！”“快送医院啊！”
两个人赶到时，众人已经把老王抬到了门口，一会功夫120车来了，志远安排小李和大壮去医院。工地离不开他，工期质量领导天天催。
“都杵着干什么呢，开工啊！”“王总，饿着肚子干吗。”“那还不吃饭瞅啥呀？”“王总，吃啥呀，生嚼啊！”致远这才想起老王病了饭没人做了。
一时找不到人，索性开了车买了油条豆腐脑应个急。回到办公室，清和煮了他爱吃的青云面，端到他面前。忙了一早，也没顾上吃饭，看到自己最爱吃的面，心理无由的一热，看了一眼青河，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看着老公吃饭，青河的眼睛忍不住湿润。这温馨的场面，很久没有了。他每次回去她都做些他喜欢的吃食，可是他总是挑三拣四，有时甚至不吃，跑出去和人喝酒，大醉了回来。莫名的指责，说她什么也干不了，病怏怏的，不如替好人死掉。
“青河，”王志远看着发呆的妻子，灵光一闪，做饭的人选不就在眼前吗。“做饭的师傅病了，你不能帮忙做几顿饭。”“我做饭，我没做过这么多人的饭，怕做不好。”“没事做熟就行！”致远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秋老虎，人们这样形容秋天的太阳。早晨还凉飕飕，不一会太阳如下火一般，仿佛要把人烤焦。“哥几个过来。”大壮放下手里铁锹，拿出烟给大家发了一圈，明子懂事地给壮哥点着。
“老王病了，我刚听说王志远老婆给咱们做饭。咱每天吃的跟猪食一样，今天她无论做啥好吃的，咱都找病。非治治王志远这个王八蛋。”“看好吧，壮哥。”几个人哈哈大笑
眼看着晌午了，二十多人的饭菜，清河真的没做过。但她发自内心地想为老公做些什么。食堂里只有土豆，茄子，再没有什么。这就是工人们平日里的伙食。她仔细地做了一个土豆炖茄子，一个土豆丝，又用角落里的几个罗卜下了个汤，淹了咸菜。
在做不出啥了，她像待嫁的新娘，忐忑紧张。不时向工地张望，工人们陆续回来。“嫂子亲自下厨房啦，赶紧过来尝尝嫂夫人的手艺。”大壮起着哄。
七
大壮几个最先拥上去，争着盛菜。大壮借着伙伴们的遮挡，把碗里盛满的菜又倒了回去，偷偷将事先放在碗里的盐混入了菜里。随后盛了饭菜，几个人端着碗到一边等着看好戏。
清河歉意地地站在门口，干了一上午活，就把这样的饭菜给工人吃她真的是不忍心。心里盘算着跟志远说说，下午出去买点肉晚上给大家改善一下伙食，出门在外的都不容易。
老王狼吞虎咽的喝了一大口汤，下一秒哇的吐了出来。“老王你怀孕了咋滴，咋还吐了呢？”大壮几个幸灾乐祸。“这哪是菜汤啊，这是咸菜汤！”老王瞥了一眼站在门口的清河，这女人怕是从来没做过这么多人的饭菜，错放了盐，毕竟是王总的媳妇，暗道自己嘴快，便不再言语。
工人们多是志愿从家里带过来的人，这么多年跟着致远，一尝这菜盐的没法吃，又是志愿媳妇做的都选择了沉默。大壮见没人之声，喝了一口汤，忽的站起来，大嚷道，“这是给人吃的吗！都尝尝，怕他妈的花钱，明天别做菜，一人盘盐，蘸馒头吃，省钱。”“就是！比他妈的周扒皮还狠。”小明子也霍地站起来。
“怎么回事，兄弟？”清河诧异地问，本就忐忑的心更是七上八下。“你！--”看着清河眼泪汪汪的眼神，大壮心一下软了下来。这可怜的女人，怕是还不知道老公养着小三，孩子都有了。“嫂子你尝尝。”想到自己心里有愧声音一下子降了八度。“怎么会这样！我明明都尝了。”清河急得眼泪就下来了，老公第一次要她帮忙，就搞成这样，她觉得自己太没用了，老公活该换个女人，自己不配他。
致远一边打电话一边向食堂走去。“亲爱的，你放心，我尽快的解决。”进了食堂，他一眼看见在一旁抹泪的清河。“出了什么事！”他第一感觉是饭菜出了问题。众人都没言语，他尝了一口菜，瞬间吐了出去。“你还能做点什么！”他愤怒盯着清河。“你明天跟孩子回去吧。”紧接着他冷冷地说道。心里下定离婚的念头。
清荷哭着跑开了。
“就这菜，不咸也没法吃，跟喂猪有啥区别!”大壮为那女人不平。“爱吃不吃，不吃就走！”致远老早就看不惯大壮几个，虽说是住在一个县，但是以前不认识，是经人介绍来的。总是起刺，早就有心打发回家，碍于工期忙，一忍再忍。“走就走，老子还真就不伺候了。”“走我也走！”小明几个人跟着大壮出了食堂。“走哥几个，喝酒去我请客！咱在这异地他乡好好享受一番！”大壮爽朗地笑着，大有壮士一去兮不会换的气势。惊得一屋子人呆呆的发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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