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有十个太阳的时候,民不聊生。后羿为了解救劳苦大众,射下了多余的九个。一下从普通人变成名人,后羿忙活的事情也开始多了起来。从前不走动的亲戚朋友开始热络了,乡绅父母官也逐个来拜访,还纷纷邀请后羿去各自的家吃酒戏耍。
后羿对于这些应酬也是想推托的,但碍于情面,只得每天这样应付着。后羿的妻子嫦娥刚开始很欣喜,自己的丈夫终于出人头地了,自己也跟着沾光了。只是这应酬越来越多,嫦娥明显觉得丈夫陪自己的时间少了,还总会喝得醉醺醺得回来。日子久了嫦娥便对丈夫生出了一些怨气。
天上的皇母娘娘知道了后羿射日的壮举,也想要见一见这个人间的大英雄,便派了天兵前去知会后羿。后羿激动得一夜合不拢眼,和嫦娥说了一宿的话,第二天清晨,便早早地出了家门。
走出去没几步,后羿又遇到熟人了,
“后羿,太感谢你啦,要不是你射下了这么多太阳,我们可都活不下去了。”老伯激动地走上前去拥住后羿,“来,中午上我家喝酒去!”
后羿连忙回道:“不了,老伯,谢谢你的好意,今儿个要去拜见皇母娘娘,改天再去家里喝酒吧!”
一路上不停地有乡亲前来致谢,后羿一一别过。后羿走着走着就进了一片小树林,最后慢慢地消失了。
后羿出门后不久,嫦娥就起身梳洗了。她走到井边,看到井水里映着一张俊俏的脸。这张脸曾让多少小伙痴迷,而她唯独衷情后羿。一阵风过,倒影被吹散了,嫦娥不紧不慢地打了些井水上来,擦洗了一番。
洗罢,嫦娥回到了屋里,准备给自己梳一个发髻。她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美如花。嫦娥缓缓地拿起梳子,理顺了头发。突然,她发现发丛里藏了一根白发,“啊!怎会这样,我还那么年轻!”她是如此地惊恐,以至于手里的梳子都掉到了地上。
嫦娥用力地拔下了这根银丝,又把所有的头发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确认只有那一根,才放了心。
晌午,后羿神采奕奕地回来了。嫦娥已经做好了饭菜,还温了一壶小酒。后羿顾不上饥肠辘辘,他把嫦娥叫到跟前,小心翼翼把手里的盒子交给了嫦娥,说,“这是皇母娘娘赏赐的仙丹,你且收起来放好。”嫦娥好奇地打开了这个小盒子,发现里面躺着一颗通透的丸药,周围还冒着金光。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后羿却催着她赶紧收拾吃饭。嫦娥把盒子藏到了床底,又用一块布盖在了上面。
吃过饭,嫦娥见后羿又要出门,便恳求道,“这些时日你总是外出玩耍,我一人在家好生孤单,今日如果没有紧要的事,可否在家帮我劈些柴火?”
后羿无奈地回道:“县太爷家的大公子想要学习射箭,之前我一直推托。人家三番几次地请我,我自是不好再拒绝。柴火等我晚些时候回来再劈吧。”说完,后羿便出了家门。嫦娥无奈地目送后羿离开,内心有些落寞。
这一个月里,嫦娥经常会发现自己有了新的白发,每次看到,她都十分地恐惧。岁月还是在她的身上留下了印记,嫦娥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开始慢慢衰老了。而她的丈夫正值壮年,意气风发。更让嫦娥担心的是,之前来拜访后羿的乡邻,竟然有给后羿说亲的,说要把自家的小妹许配给后羿。后羿自知已经有了妻室,便拒绝了对方的美意。
嫦娥的容颜正在慢慢地老去,头发也一点一点地变白。如果有一天,后羿发现嫦娥满头白发、满脸皱纹,他是否还会像从前一样爱着妻子,还是会心生厌恶,再娶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取代嫦娥的位置。想到自己年老色衰后得不到丈夫的眷顾,嫦娥便愈发地难过。
嫦娥只能靠不停地收拾屋子来减轻这种恐惧感。一遍一遍,整个屋子被打扫得不落一粒灰尘。收拾到床底的时候,嫦娥看到了放仙丹的盒子。她很好奇,里面的仙丹到底有什么功效?为什么后羿选择让她把仙丹藏起来而不是直接吃掉?这些疑惑驱使她决心向后羿问个究竟。
晚上,后羿从别人家吃酒回来了,喝得微醺。嫦娥禁不住问起了仙丹的事,后羿回答得含糊不清,但嫦娥还是清楚地听到了“长生不老”四个字。说着说着,后羿竟然“呼呼”地睡着了,但是嫦娥却没有了睡意,她非常激动,一夜辗转未眠。
第二天,后羿出门后,嫦娥便思量起这颗仙丹来。既然仙丹有长生不老的功效,那么服用后就会永远年轻。但是嫦娥转念又一想,这个仙丹只有一颗,是皇母娘娘赏赐给后羿的,如果自己服用了,后羿知道后是否会迁怒于她。思来想去一整天,嫦娥一直拿不定主意。
夜幕降临了,天黑了,后羿就要回来了。嫦娥不想孤独地老去,最后,还是忐忑不安地打开了装仙丹的盒子。嫦娥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她轻轻地把闪着金光的仙丹捧在了手心,晶莹剔透。她慢慢地张开嘴,把仙丹吞了下去。
“哗……轰隆”一声,一道巨大的金光照在了后羿家的屋檐上,漆黑的夜空被这金光照耀得分外明亮。一时间,所有乡亲都从屋里出来看这奇怪的景象。
后羿正走在回家的路上,看到自家的屋檐冒着金光,心里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发了疯似的往家跑,因为他知道,如果去晚了,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心爱的妻子了。他三步并做两步地向前奔跑,跑飞了鞋子,磨破了脚跟。他顾不得疼痛,继续拼命地往前冲。在他推开人群冲进家门的瞬间,妻子已经飞到了屋檐上,而且越飞越高,朝着月亮飞去了。
后羿捶胸顿足,哭了起来,“不……!”
众人不明就理,扶起瘫坐在地上的后羿,想要问个究竟。后羿已经哽咽得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众人只好将他扶进屋里,任他哭得昏天黑地。
嫦娥从地上慢慢爬了起来,发现自己来到了天庭。周围黑得没有一丝光,但是她依然能够看清黑暗里的一切,因为她已经成仙了。嫦娥看到前方有一座巨大的宫殿,她舞动着衣袖走上前去。宫殿的牌匾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广寒宫”。她走了进去,一股寒气袭来。越往深处,嫦娥愈发地感觉到寒冷,她猛地一回头,发现广寒宫的大门已经慢慢关上了。嫦娥试图打开宫门想要出去,可是这扇宫门实在是太重了,一点也挪不动。诺大的宫殿里有一棵桂花树,桂花树下趴着一只白兔。嫦娥抱起了白兔,把白兔放在了怀里,试图取暖。她静静地坐在了石凳上,一夜接着一夜,不会饥饿,不会疲倦。唯一的知觉,便是寒冷。这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冷,从肌肤冷到心脏。嫦娥是如此思念后羿,想到以前的往事,心里都开始滴起了血。从前的日子虽然清苦,但二人十分恩爱。后来天上出现了十个太阳,后羿射下了其中的九个,成了大英雄。平静的生活开始打破,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后羿开始冷落嫦娥。她后悔自己吃下这仙丹,困在这广寒宫里,永远经受黑暗和寒冷。纵使现在的自己已经回到了十八岁的容颜,却再也无法和爱的人团聚了。
后羿在人间也是日日夜夜思念嫦娥。他试过很多方法想去天庭,求皇母娘娘饶过嫦娥,可每一条路走到最后都是不通的。绝望了的后羿每天借酒消愁,喝得烂醉如泥。一天,他又喝醉了。梦里,嫦娥回来了。
嫦娥坐在床前,温柔地看着后羿。后羿发现嫦娥回来了,一把抱住了她。
“我偷吃了仙丹,你怪我吗?”这些时日嫦娥一直担心丈夫会责怪自己,所以见面后的第一句话,便想着认错。
“不怪,你能回来就好,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嫦娥望着自己的丈夫,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欲言又止。嫦娥心里明白,自己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重返人间,她不忍打破丈夫的幻想。他们相互偎依着,感受最后的温暖。
嫦娥留下了泪水,“我发现自己慢慢变老了,而你还是那么年轻,我害怕让你见到我老去的样子,所以偷吃了仙丹,却不知道会永远地离开你。”
后羿:“仙丹只有一颗,我舍不得留你一个人在人间,想和你一起过凡人的生活,才会让你把仙丹收起来的,没想到你偷偷地吃了。”
夫妻二人四目相对,泪水涟涟。
屋外刮起了一阵风,嫦娥知道是皇母娘娘来接她回广寒宫了。
“时辰到了,我该回去了,再最后地抱抱我吧!以后每到月圆之夜,我都会在月亮上看你。”嫦娥说完这最后一句话,身体开始变得轻盈。后羿看着嫦娥清秀的面容,想要抓住她,却发现嫦娥已经化成了青烟,飞向了窗外。
后羿醒来,发现床前多了一个发簪,确信嫦娥回来过,只不过是回来和他告别的。他看着发簪嚎啕大哭,此生再也见不到魂牵梦萦的妻子了,再也没法和妻子一起白头了。后羿拯救了苍生,却救不了自己的妻子。
几年以后,嫦娥奔月的故事慢慢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后羿也在亲朋好友的唆使下又娶了年轻貌美的媳妇。刚开始,后羿觉得很满足,只是过了一段时间后,每每到了月圆之夜,后羿仍会站在自家的院子里,久久地望着天上的玉盘。记忆中,嫦娥仍然是美若天仙的模样。
碧海青天夜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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