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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离金台观只有大约十分钟脚程,可以说我从小是守着这座道观长大的。此处是张三丰得道修炼之处,据说张三丰就是在此创立了太极拳。小时候金台观范围并不大,也没几个人参观,倒是经常听说里面躲着不少吸毒者、抢劫者以及其他一系列穷途末路的人,流言难辨真伪。这两年不知道哪里来的经费,金台观不断扩建,也许是政府想开发景点,也许是群众温饱之后就想长生,多了不少捐钱的信众。总归这几年金台观越扩越大,内里修建的好像故宫三大殿,让人多少心生敬畏。
我的小学就在金台观五分钟脚程的地方,叫神武路小学,当时并不觉得,现在想想这名字也很有道教色彩。WG的时候那条街改名叫要武路,听上去很有暴力GM的味道,但是“不要文斗要武斗”终究少了神武二字的韵味。WG之后那条街又更名回神武路了,也可能政府和我的想法一样,都觉得神武二字更好听一点吧。话说回来,日本第一任天皇就唤作神武天皇。所以这么看,其实东亚人品味都差不多,选词审美半斤八两。
虽然小学的名字叫神武路,但是小学的时候我并没有非常神武。反倒是经常被一些神武的同学暴锤。不过当时的打闹多数也仅限于打闹,我没有张三丰的神武,却有一点道士的淡然。大人们说我仿佛不会生气,每天被锤了还在笑,还在跟人家玩。现在想想,不知道是傻逼还是厚道,我总是对利益不太敏感。
初中的时候,我依然在金台观周围打转,这次直接跑到了金台观对面,我的初中就叫做金台中学。初中开始身体发育,嘴角长毛,性意识觉醒,有了烦恼,学会了打飞机,看过了古惑仔,开始对暴力感兴趣。那时候也有了很多兄弟,经常相约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和另一群中学生pk、谈判、爱恨情仇仿佛人间活剧。后来听说有人抢劫被抓、有人杀了人,我还在家看了新闻,当时觉得扬名立万,大丈夫当如此。青春期的小孩,受激素水平快速变化的影响,行为诡异的就像精神病患者,你永远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鬼。万幸我最后中考考了个省重点高中,没有吸毒也没有抢劫杀人。听着朴树的我去两千年,初中毕业,我迎来了自己的两千年。
高中以后我搬到另一个区住,上另一所学校,和金台观没了什么关系。虽然依旧犯傻犯浑,依旧默默习练武功,但是这些都不属于今天回忆的范畴了。
事实上有时我在想,如果我留在家里,一辈子守着这座道观,生活会是什么样的。也许不去看看世界我会有遗憾;当然也许另一种可能是,我会像金台观的道士一样,躲开纷扰,隐士一样更乐于自己的内心世界。
就好像孩童总想窥探成人的世界,真正成人又怀念儿童的纯真。世界永远在诱惑着我,给我快乐也给我痛苦。我想知道世界的真相,又怕真相只是一坨狗屎。这种吊诡的心情,钱钟书把他叫围城,卡夫卡把他叫城堡。
时至今日,我多少见识了世界的真容,我无法说出世界究竟是自己试图抓住的渴望,亦或只是一坨狗屎。没有剧终,有谁讲得清情节。但是,每当面对着金台观,我知道,这里永远都是我的马贡多,我的白鹿原,我回不去的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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