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0月8日，我与攀登哈巴雪山的伙伴们在烤全羊庆功宴上，看到登山过程记录视频，忍不住红了眼眶，流下许久未有过的泪，即是为看见真实的自我而高兴，也是为曾经的艰辛而流泪。
一、愉悦与轻松
2018年10月4日，我们参加首届哈巴雪山挑战赛的32个小伙伴抵达丽江，统一在美院美宿集合。下午2点乘坐大巴前往海拔2600M的哈巴村，途径壮丽的虎跳峡，到达哈巴村后，吃上了原汁原味的云南乡土菜，喝上了停不下来的鲜美野鸡汤。
二、绝望与孤独
10月5日清晨出发前往黑海露营地，经过原始森林、石头山路等复杂地形后，我已出现体力不支的情况。到了下午，地形更是复杂，穿过山丘、踏过泥泞，我已经走的两脚发软，脑袋晕乎，一直想睡觉，只能踩着伙伴们的脚印，一步一步硬撑着前行，走几步歇一歇，一停下来眼皮就上下打架。渐近黄昏，同伴们觉得我冷，我摇摇头并不觉得，直到套上同伴的加绒风衣，一阵暖意才让我意识到，确实冷，而且，冷而不自知。同伴说，我太瘦了，徒步爬山体力消耗大，身体没有太多的热量，应该是高反加上低血糖的反应。
越往前，越是艰难，头痛，大口大口的呼吸，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的渴望氧气。缺氧的脑袋发空，怎么办，要不放弃？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身体更快的做出反应，跟上伙伴们的步伐，大家都在前行，我怎么能放弃。数着步数，一步一步，专注当下的每一步，感受每个呼吸，感受身体每一个部位。
那天傍晚，我们5人小分队最后平安抵达海拔4100M的黑海露营地。吃饭时，强烈的不适让我对饭菜汤没有任何兴趣，难受，但还是很勉强的咽了一些饭菜。
黑海营地的一晚篝火，有着许多温馨感人的细节，还有惊喜的求婚环节。无奈头痛的厉害，整晚昏昏欲睡，以至于我怀疑自己是在梦里听到那样的歌，和着那样的曲，看到那样的情真意切。篝火散，撒狗粮的两口子情意绵绵不变，周遭的伙伴们连同我一起祝福不断，满屋子的幸福味道，在记忆里，永远不散。
10月6日下午徒步抵达哈巴雪山大本营，7日凌晨3点30分开始登顶，大家集结在哈巴营地前，穿戴好装备，每人头上带小照明灯、头盔雪镜，也准备好了冰镐、冰爪和补给。配备一对一协作向导，一行三十几人由三十几个协作护航，待协作检查完队员的装备后，我们开始向雪山迈进。
黑暗中，我们头上的照明灯如同天空中的星星，有同伴说，看，连成了好看的星座图。路很陡，我拄着登山杖，走一阵时不时停歇，长长的吸上几口气，再默默地往上爬。几次停歇下来，我脱离了队伍，我的身边最后只剩下向导。我的队友们也渐渐分散，照明灯在黑暗中不再集中。
高海拔是稀薄的氧气，爬着爬着只剩下疲惫，步子太沉，脚抬不起来。唯一能做的就是死命的吸气呼气，艰难的走出十步、二十步，停下来，再来一个十步、二十步，终于受不了，太累了，向导找到挡风的岩石让我坐下，喝红糖水、吃巧克力补充能量。太阳不知何时从云层还是从雪层慢慢透出来，很美。但，此时有些不妙，我恐高，黑暗中不觉得，在明亮之时看着被雪覆盖的陡峭岩石，无助的感觉瞬间袭来，退无可退。接下来爬山格外小心，我只看前路，不往下看，跟着向导的脚印，借着登山杖往上爬。
停下休息的频次越来越多，头痛，累，呼吸困难，我觉得我根本走不动了。向导对我说，按我目前的体能大约能去到4500米，再继续往上爬，将没有体力下撤，很危险。感谢向导不拿善意的谎言来鼓励我，可是我想再往上走一走，看看上面是怎样的景象，如果能够登顶，那就更好了。那就一直走下去吧，走到4600米，走到4700米，走到4900米那个帐篷处，每走一步，离小目标又近了一些。
到达4900米的帐篷处，向导和我说，时间很紧张，我现在的情况不可能登顶了，颤抖的双手和双脚也在警示我体能不足。如果继续往上爬，会怎样？也许我会侥幸登顶，也许我会在疲惫中晕倒，也许我会留下身体的创伤，我想过各种可能性，做过权衡与挣扎，只能说，决定下撤，是当下我内心最终的真实想法。这一段上山路，是一段孤独的旅程，因为我们只能靠自己去完成；却又是一段不孤独的旅程，因为我和我的伙伴们在做同样的挣扎。
上山不易，下山更难。下着雪，山路很陡，坡上都是岩石，有时感觉无处下脚，先用登山杖探路，稳住岩石面再下脚，需要依靠手部和腿部的力量。我双腿发颤，勉强以蜗牛的速度一点一点挪步，没有力气来支撑身体持续下坡。望着茫茫白雪的山下，满目苍凉，心中阵阵寒意，是恐惧了。脑中有个念头，这么陡的坡，这么滑的岩石，我要是一个没站稳，人就没了。心里满是悲凉和绝望。
一点点的没了力气，只要停下我就会打瞌睡，不能停。心底有个声音在说，有人在等我回家。过去的那些影像纷纷呈现，小学那场过膝盖的雪，大大的手握着小小的手，背一段路、牵一段路，送我去上学。08年寒假那场厚厚的大雪，不再那么宽厚的背上，背着没有雨靴却又不好意思再让背的我。09年的10月，返校回来的我坐在导师家中，颤抖着双腿，我语无伦次的说了什么呢？说我没了家？我不记得了，却还清楚记得导师嘱咐我什么。10年的10月，我那大一的学生坐在昏暗的路灯下，颤抖着双腿，她语无伦次的对我说，老师，我失去了很重要的人，我觉得一切都毫无意义，读大学也是，做什么他也看不到了。可怜的女孩，那时我的心一抖，我想说我也失去了，电光闪石之间，我选择了不说我自己，一面回想导师的嘱咐，一面嘱咐她。是了，之前的那些年，我们家的仨人总是在一起的，那个总是笑眯眯等我放假回家的人，09年不在了，只剩我们两个，我家妈妈在18年的10月里，挂念着我，等我回家。
向导带着我，不知道在雪中走了多久，好像还起了风，看向四周，我总有种不真实的错觉，是不是我已不在人间，只是机械的往前送着登山杖，麻木的往前挪动双腿。停下来休息的时候，我把身体整个重量撑在登山杖上，向导从保温杯里倒出红糖水让我喝掉，再继续前行。随着海拔降低，氧气渐渐没那么稀薄，身体也好受一些，不再那么痛苦了，停下来喘息再前行，直到成功下撤至哈巴营地。这一段让人绝望的下坡路，让我直面自己真实的恐惧与无助，也让我看到真实的自我。
三、温暖与看见
回到营地门口漫姐给我一个拥抱，是的，安全回来了。原来这些年，我需要的就是这样的拥抱，什么也不用多说，你经历的，我都懂。进到宿舍，军姐、明明姐、刀姐看着我发白的嘴唇，呆呆的面孔，赶紧招呼着帮我换衣服、换暖宝宝、递热糖水，漫姐家的小乔，拉着我的手去烤火，都好好呀。温暖人心的，不只是那满身的暖宝宝，不只是那风声呼呼的深夜里互相照应，温暖人心的，从来都是心，以心换心。
当天从哈巴营地骑骡子，要在傍晚前赶回古镇，一路踩着泥坑而下，我笑着说，大约是人生当中踩过的最多的坑。下山路并不好走，但我满眼看去，到处都是生机勃勃，我看见聪明的骡子完美的避开障碍物，我看见错落的大树下扑腾腾跳过的野鸡，我看见绿色草地上慢悠悠吃草的黑奶牛。从牵骡人的描述里，我看到勤劳的人为生活而拼搏努力，我看到地处云南深林的这个村庄合作社红红火火。就快要和队友们会合了，经过一处路口，牵骡人指着不远处的房子，看，那是我家，颇为自豪，我看见了崭新的几层楼，确实，一派好日子的模样。迎面而来几颗树，呀，我看见翠绿的树叶在阳光下闪光，我看见花瓣围着花蕊迎着阳光展开。看见当下的风景，看见当下的自己，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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