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篇文章中说到,自希腊四大学派引领了哲学早期演变,在公元前五世纪,有这么一大批演说家、教师、作家形成了一种类似的思想风潮,即觉得世间没有不变的真理,人是衡量一切的尺度,所有的真理、道德、知识都是相对的,取决于每一个具体的感知者。他们表达思想的方式以诡辩、解构著称,他们对人宣称自己为有智慧的,以教人辩论收取高昂学费。这样一群以普罗泰戈拉、高尔吉亚为代表的,后世称之为智者派。
而影响后世深远的希腊三杰(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多次公然宣称他们讨厌这样一批人,认为他们并没有什么智慧,无非是教人一些似是而非的,看起来聪明的诡辩而赚钱谋利的人。特别是西方的万世宗师—苏格拉底,他为了在别人眼里使自己和这些人区分开,他只说自己喜爱智慧,而不具有智慧。苏格拉底鄙夷的,是他们满足于这种“无内容”而不思进取,他们乐于拆台,不知把自己的台也拆掉了。“一切都是相对的”,用他们的方法来看,这句话也是悖论,当一切都是相对的,说明这句话也不是绝对的,如果说这句话是绝对的,那么一切就不都是相对的。在千余年后,另一位大哲康德在批评怀疑主义的话语里,也表达了对一切没有方向的思想的质疑。在当下后现代风潮下,人们忙着表达、忙着解构、忙着消费和娱乐,忙着追求更好的技术更好的天文望远镜,就缺乏了真正与天地对话的人,这是当下无大师的原因吗?
但在态度不同的背后,苏格拉底探究知识的方法是和智者派很类似的,在柏拉图记录下苏格拉底的多篇对话,苏格拉底先询问谈话对象对于要谈论范畴的定义,然后再举出特殊的例子,把对方引入自相矛盾的境地,但他没有在这里就结束,在明白对于某种范畴本质的把握极度困难后,他发扬了近代科学的探究精神,纵然前方有巨石,他设计、实验、拐弯、用各种方法前行。在辩论技术的高超之余,他始终明白自己追求的终极价值,明白理性和信仰的权衡,在《理想国》里,在一场何为正义的探讨时,面对一种“不正义的生活更顺利更有利更好”的观念前,苏格拉底没有直接反驳,而是肯定对方对于目前社会生活腐败的观察,从而力图设计一个更好的社会,在这个社会里,正义的人生活的更顺利,以保卫正义的价值。
苏格拉底一字不著,为何在后人看来,是人类史上最伟大的人之一,是和他四百年后的耶稣同为西方文化史上影响最大的人?
在于他的智慧,相传有一个小故事,当时的德尔菲神庙是阿波罗神昭晓其神谕的地方,当时的人们,每当碰到大事情,往往会去这个地方发问以求得神的告解。他有一个朋友叫凯勒丰,有次这个人在神庙询问谁是世界上最有智慧的人,而后得到了启示,神说:“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人比苏格拉底更有智慧”。之后这位朋友告诉了苏格拉底,在晚年,他以蛊惑青年而被定罪,在法庭里他首先为自己做辩护,他解释为何对哲学这么有热情时提到了这么个事。他说有一段时间一直不明白为何神说他是世上最有智慧的人,因为他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后来明白了,他说正因为他明白自己无知,但又充满好奇,所以神才认为在世上他最有智慧。
在于他的高尚,在早期希腊人观察天地的热情后,他的言传身教把哲学谈论的范畴从天上拉到人间,开启了道德哲学的领域。苏格拉底觉得,探索真理的顺序应该在于先认识自己,要知道自己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要知道究竟什么是可以去探索的?那就是人的美德,他认为这是和他心中的神连接的道路。那种先人观察周遭万物的探索方式在苏格拉底看来是一种狂妄,最终也会是徒劳。连自己都没有审视,何以审视万物?而审视自己,就是审视自己的生活,所以他有句著名的话:未经审视的人生是不值得过的。
在于他圣人化的殉道,成为后世永恒的楷模,在被雅典法庭以莫须有的罪行处死前后,他表达了一种哲学高度的勇敢,不为政治理想不为儿女情长,而是对死亡理性正视的态度,那些哀哭他的人错了,那些认为死亡为苦路的人想错了,他活着,可以和现世的高手探讨真理,他死后,同样可以和那些希腊先贤在一起探讨,他说:“我去死,你们去活,哪个更好,只有神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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