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容若,轻轻的四个字,在嘴里走一遍,竟是那么美,那么富有韵律,仅读这四个字就够人咂摸了,像小令,颇可玩味。清代第一词人,却有一颗孤寂、悲伤的灵魂。
他,是乱世中的一个传奇,在清代文学上开辟了属于自己的一片疆域;他,是人世间的痴情种,在凄美的词藻中苦恋自己的爱人;他,是铁血干戈中的水中浮萍,在战争中无奈漂地流。这,就是纳兰容若——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而内心伤痕累累的清代词人。
水一般的柔情,一直是纳兰心中最柔软的部分。身处高位的他,心中渴求的却是永恒真挚的爱情。
在他仅有的三十一年人生生涯中,他爱上了三个绝世的女子,最后都是以悲剧而告终。美丽的表妹,他的初恋深深陷入了华美而吃人的宫墙之中。他自称是“痴情种”,“十八年来堕世间,吹花嚼蕊弄冰弦,多情情寄阿谁边?”他希望能够得到一个了解他的伴侣,但是,结发妻却病逝在她刚双十的年华中。
“瞬息浮生,薄命如斯,低徊怎忘?记绣榻闲时,并吹红鱼,雕栏曲处,同倚斜阳。梦好难留,诗残莫续,赢得更深哭一场。遗容在,只灵飘一转,未许端详。”哀歌,一直在他的心底蔓延。就连他最后的爱人——一位江南才女(冒辟僵与董小宛的女儿)也因为满汉不能通婚而被迫分离。他的灵魂,在清朝门第观念下伤痕累累。
他用他的一生去纪念这些生命中的绝恋,让他们成为他心中灵魂的叹息。
忧伤,是纳兰词的主要基调。他曾说过:“电急流光,天生薄命,有泪如潮。勉为欢谑,到底总聊!”由于不能忍受贵族生活的腐朽,他的精神上一直得不到解脱,于是在词章上化为悲苦之音。痛苦的倾诉,沧凄的的呻吟,在他的词中慢慢渗出。他惜怀往日,感慨今朝,在词章中创造出可与李后主媲美的凄美意境。在他的手中,整个世界都是围着他而旋转,忧郁的情怀一直伴随着他的左右。
未读饮水词的时候,是纳兰容若这个美如行云流水的名字吸引了我。再后来是他的词句
“半世飘萍随逝水,一宵冷雨葬名花。”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
“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
“寒月悲笳,万里西风瀚海沙。”
从此迷上了纳兰词,总觉得他能说到我的心里。然而他的悲伤,我一直不能理解,或许是因为我不够至情至性。林黛玉的多愁善感是因为寄人篱下,终身无托,可是纳兰容若,宰相之子,一等御前侍卫,也为情而伤,原来感情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也会很重要。“情深不寿,慧极必伤。”这仿佛是纳兰容若一生最好的注解,他去世时年仅31岁。“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渌水亭中的绝世公子终于摆脱了黯然销魂的生活。
公子,是谁让君情浓如血入骨深恋?却最终情深缘浅,只是落得蝶梦一场,纵是千里断肠也惘然。
公子,是谁曾与君灯下添香写尽红笺?却最终幽幽一缕香魂随风散,徒留君流尽相思泪,独自辗转生死孤单。
公子,是谁曾伴君琴箫宛转把盏言欢?而今难留锦瑟流年,只见声声空啼杜鹃。
公子,是谁曾见君于茫茫塞外搭弓引箭?眉目飞扬间衣衫翩然。而今徒留朔风如诉,唯见君的字字血泪飞渡万重关山。
公子,是谁曾见君小池清荷游遍江南?一曲朱笛飘渺东风倦。而今春风又绿江南岸,风景忆当年,谁在木兰船?
公子,是谁曾与君拼相醉尽欢颜?那一夜风轻云淡,绽放了那两株夜合欢。而今只见瑶雪漫琼台,玉座凋朱颜。
公子,莫说霜冷寂衣寒,莫说天心难测人情冷暖,我愿化一朵温暖灯火照亮君颜。
公子,莫说别去易聚首难,莫说残月如玦不忍见,我愿化一轮皓月永为君圆。
叹一声,这荒凉的人世间,死亦何苦,生又何恋?公子,展了你的眉头吧,既已将富贵荣华都看淡,不如归去罢,远离这尘世嚣烟;只愿君能徜徉山林竹间,伊人相伴看漫山红遍。
回首望,那一场盛世繁华中,公子如一朵青莲如梦似幻,而今浮云一片转瞬如烟散,公子这一醉,已是三百年。
如今,塞外仍是雪连天苍山远,就算是天地茫茫关山难越,我仍能见公子的千古愁怨。如今,江南又是东风吹尽百花艳,公子又与谁抱月听风挽袖泥金笺?愿公子仍是绝世风华,笔端莲花灿。愿公子能执淡酒握清辉,笑看佳人舞袖蹁跹。烟波流转间景色无限,一梦又是千年。
忽然想起了岁岁的话:“家家争唱饮水词,纳兰心事几人知?”
纳兰的一生,或许就是一场玩笑,他如那天边黎明中的孤星,虽有那美丽而耀眼的光芒,却在转身刹那之间,繁华陨落成死一般的寂静。
“点滴芭蕉心欲碎,声声催忆当初。”
丁丁漏雨夜漫长,打入芭蕉上,心中惆怅,只是,那视野中,仍是雨中那一派苍茫。只得忆当初,猛然忆当时。那当初的一切,当初的模样,可在脑海里,桌上,散乱着情笺,忽觉,还有泪的湿度,心的温度。只教得,我也忆当初。想那盏孤灯下,容若一人,泪眼朦胧在“幽窗冷雨”中,怅然迷惘与有情还是无情,终究,意凌乱;终于,分不清。
“几回断肠处,风动护花铃。”
容若的心,碎了。我的泪,落了。怎奈命运多舛,出生便已注定他与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于是,断肠处,容若在感叹“错教人恨无情”;我在空吟“只是去年秋,如何泪欲流”。总是叹息。容若,而你呢?又在为何凭栏思索?
总也因而忆起《减字木兰花》。总也为心爱之人而痛惜,却怎奈何,留不住那人的生命,死亡,终究更加强大,带走了那心爱之人,而更深的殇,也就此浅浅埋下。
“愁”字里,容若一人,捧着那泥土,将那伤,深深埋入地中,堆起了那洒满泪渍的小小坟堆,为她,亦为她。
那生活中,总有千般风情,却道不出,空叹怅然世事变幻,无奈伤心世态炎凉。或许,容若的一生,就是这样,在有些叛逆的愁思中,度过那短暂的一生。
独倚明月中,我徘徊在那昏黄的灯光下,忽然,滴水落下,在那闪着光的荧幕上,翻出点点涟漪水花。原来,下雨了,原来,这,夜漫长。
“隔花才歇帘纤雨,一声弹指浑无语。”
容若嘴唇轻动,想要说的,终究还是放回心里,在那初春时节,我在街道上漫步,看着那倾出新意的万物,感叹天气的彻骨之寒,而容若,心,却也寒了。
注定的悲剧,努力的挽回却也无法重新添补结局。
家世的由盛至衰,生活总有那么多不如人意,而情感,总如此令人哀伤的失去。
空剩叹光阴,寄情诗词中。
那病榻上,高烧的容若,心中念念无法放下的,又会是什么?
31岁的年轻盛年,容若,就这样,轻轻的去了,留下他千古传世之作,在那凄婉的诗词中,他就这样,铭记在心中,却如过客,在璀璨之后,陨落。
于是,诗词世界里,我看到了那个真实的容若。在那烟雨里,书写离愁。
我无法完全懂得,那份缱绻不灭的情怀。
在那漏水漫长夜里,风居住的街道便,有位男子,举目张望,他的心,碎了。
漏雨夜漫长。
我走过了一季薄如蝉翼的花期,站在万丈红尘的深处看漫山荼靡尽谢,我拨开这尘世的如烟珠帘轻轻地呼唤你,公子,公子,你可安好?
要拥有一个纯真的灵魂,需要有一点点的固执。你伫立水畔,看一一风荷举,动翩翩风袂,轻若惊鸿。那一天,你像一个孩子一般纯真的笑了,温柔眉眼之间的暖意,惊动了一池春水。我寻了多少年呵,才在水中寻到了你的名字:纳兰容若。
你眼眸之中的忧郁,是我亘古不变的悲戚。我想用我毕生的温暖,来抚平你紧蹙的眉峰,拥抱你单薄的身体。久远记忆中,我一直在用惴惴而窃喜的眼神凝望着你,一眼万年。等待着与你相逢,却又盼望永不相见。因为我这颗炽如烈红,艳如蔷薇的心,已在你如水般忧伤的文字里,褪色、凋零,落入尘埃,沾染了太过厚重的胭脂泪。
你的眼中藏着多少的泪水?青丝缠住似水流年,你的如花美眷可曾归来与你共赏良辰美景?你的一个落寞转身,饱藏了多少的悲伤和思念?我躲在蔷薇架下在心底里呼唤你,公子,公子,向来缘浅,奈何情深啊。
一星灯火如豆,明明灭灭,优美的行楷自你的笔下倾泻而出,德也,狂生耳。喜欢你素衣飘飘的优雅从容,喜欢你泼墨挥毫的自信大气。你信手的一阕词,已波澜我的整个世界,使我无从逃避。月凉如水,那盛放的蔷薇在风中轻轻颤动,仿若我窥探你的顾盼眼波。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公子,公子,彼年豆蔻,你许谁地老天荒?
这世界太热闹,繁花扰乱了你的忧寂,也惊醒了我的一片倾心。那一年,是你寂寞的十七岁,一袭白衣行走在江南绵绵细雨之中,花谢了飞了满地落英,忧伤无处遁形,一柄伞撑起了十七岁细雨纷飞的天空,可是,我最挚爱的公子啊,你是唯一有伞,仍然被淋湿的那个人吗?
才子佳人,自是白衣卿相,紫陌红尘里,你执谁人之手诉一回如梦佳期?那章台之柳,依依等待君来摘,天涯回首不见伊人身影,空付了一腔柔情,泪零落。在爱情上,你虽九死其犹未悔,至情至性,一段三百多年来的倾城之恋被你演绎的如此感人肺腑,没有为什么,只因为你是纳兰容若,一个有着绝美名字,忧伤如水的男子。公子,公子,家家争唱饮水词,你的心事几人知啊。
那孩子来了,又走了。来的纯真透明,走的不留痕迹。你短暂的一生凄美的像一首婉约词,却又不是哪一首词可以轻易的道尽。然诺重,君须记。某日,我于你如水般忧伤多情的文字面前,无端端落下眼泪来,心疼你,纳兰公子。
低吟着人生若只如初见,想当初与公子你的寻常一遇,凭栏处我望断了相思,消瘦了花容,公子,公子,我们可不可以不忧伤?
你还是那翩翩浊世佳公子,我还是这百年后读你的词读到泪流满面的女子。如若梦中相遇,蔷薇架下,颔首浅道,公子,公子,你可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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