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

夜色如墨，天空中点缀着稀疏的星辰，小院的灯火在黑暗中独自闪烁，像是坚守着一份温暖的期待。

监控屏幕前，我目不转睛地盯着画面中的两个身影——六十七岁的大舅和八十八岁的姥姥。他们紧紧相拥，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温馨，却也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沉重。

大舅抬头望向母亲，那双布满皱纹的眼眸里，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他轻轻叹息，声音里充满了对生命的无奈与不舍，但更多的是对母亲的感激和愧疚。他抬起手，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低声说道：“娘，让你操心了。”

姥姥抚摸着大舅的头，眼中满是疼惜：“傻孩子，你是娘的孩子，娘不操心你操心谁？”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吃好喝好，你好好的，娘才有日子过……”

监控这边，我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楚。

我见过大舅哭，不止一次。

自从大舅妈去世后，姥姥就搬到大舅家，帮他照顾三个孩子。这些年来，她就像一棵顽强的芦苇，在风雨中摇曳，却始终不曾倒下。然而，随着岁月的流逝，她的身影也逐渐佝偻，她的眼神也越发苍老。

大舅站起身，对姥姥说：“娘，您先去睡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姥姥虽然担心，但看到大舅那倔强的眼神，还是点了点头，转身迈着蹒跚的步子回了房间。

我透过监控屏幕，看到大舅独自一人坐在棚子下面的椅子上，望着窗外的星空。他的背影在夜色中显得那么孤独，那么无助。

我不知道大舅是否爱哭，但是我见过大舅哭，不止一次。大舅妈不在的时候，我才几岁，我不记得他是否大哭，但是我见过他哭的时候。好几次。

那次是表哥表弟全家都回来了，高兴归高兴。他们一走，大舅脸上的笑容也被带走了。想想也是，孩子好不容易拉扯大，可是一个个两个都成了上门女婿。一年到头很难回来。

回想起他这一生的经历——从年少时干活挣工分，到如今病痛缠身；从与大舅妈伉俪情深，到中年骤然失偶；从孩子们的成长离家，到如今的孤独无助。他的一生，似乎都在为了生活而奔波，为了家庭而付出，从来没有过自己。

回看监控画面，大舅的笑容只有在有人去他家时，有人通过监控喊他或者打视频的时候有，别的时候笑容一直远离他。有一次我转动监控，大舅立马在那边问：是谁想说话？那是孤独寂寞深入骨髓了，极度想找个人聊天的样子。

突然，大舅的手机响起，是远在外地的表弟打来的视频通话。表弟关切地询问大舅的病情和身体状况，大舅脸上挂着微笑，告诉表弟自己很好，他们聊起了家常，听到那头孙子孙女的声音，他瘦削的脸上的笑容更是抑制不住的荡开，就像花儿一样。

一声声“爷爷”，仿佛一下子把他身上的痛楚消除了。我知道，肿瘤既然来了，就不可能那么容易被消除，大舅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那是对家人的牵挂和对未来的希望。

视频通话结束后，大舅站起身，走到灶屋为自己倒了一杯热水。

夜色渐深，小院的灯火依旧明亮。大舅的身影在灯光下显得那么坚定，那么有力。我知道，他心中的那盏希望之灯已经重新点燃，它将照亮他前行的道路，也将照亮他们一家人心中那份永不熄灭的温情。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我静静地盯着监控屏幕，心中充满了感慨。大舅和姥姥的相互守望、大舅对未来的坚定信念、以及我们一家人之间的深厚情感都在这一刻得到了升华。

我想这就是生活吧——有泪水也有欢笑；有挫折也有希望；有孤独也有陪伴。只要我们心中有爱、有信念、有希望就能走过每一个难关迎接每一个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