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资

作者: 凉亭下的派大星 | 来源:发表于2023-10-22 14:58 被阅读0次

            男人回到了家,这次出去务工三个月,要说没收获吧,身体倒是新增了几处病痛,但要说有收获吧,他没能挣到钱,或者说,挣到了,但那钱不在他的手里,装在别人的口袋里,原来他为别人谋福利去了。

            男人也是不想回来的,但是要过年了,不得不回,即便两手空空,他也要回家,跟老婆孩子团聚。其实他只干了两个月的活儿,在外面待的最后一个月是在等发工资——工头总是以各种理由推脱。工头说上面迟迟没给他拨款,他也很急,实在是没办法,让他们再等等。等啊等啊,终于是等到了过年……

            男人进家门的时候话很少,头也垂着,像极了成熟的麦穗,他们有同样的颜色,那是饱经了风霜的痕迹,但不同的是,麦穗里面结满了饱满的麦粒,而他的口袋却是空的。农民对收成不好的田地会摇头叹气,此时的女人正坐在院子里埋头洗衣服,丝毫不理会门口的男人,水很冷,她的手也已经冻的通红,但她不愿停止,这是在摇头,是在叹气,是在发泄心中的不满、心中的怨气。

            只有孩子们高兴的迎出来,哥哥和妹妹,妹妹从男人手边抢过一个大包扛着往屋里走,哥哥则接过男人手中的行李箱,跟男人并肩往屋里去,边走边询问他归家路上的见闻,火车上喧闹的孩子,和蔼的老人,恩爱的情侣,男人的头终于抬了起来,笑意也涌上了脸颊,他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起这趟旅程,说到高潮处,甚至眉飞色舞起来:那小孩子也就两三岁,口才是真不赖,小嘴叭叭的,挺会说,逗的人直乐……

            男人的行李收拾安置完了,哥哥去补他的作业了,妹妹在客厅看电视,卧室只剩他一个。男人坐在床边,又站立起来,走了几步,叹了口气,又半蹲下来,扣起了手指甲。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女人在电话里已经跟他发过好几次火了,就在这个月。他也气,他也恼,但他不能把气撒在老婆孩子身上,这点他一直做的很好,他总是把所有的负面情绪强压在心底独自消化,一个人承受着一切。

            女人的衣服已经洗完了,手背裂开了几道口子,并没有出血,但是看着很瘆人。她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她已经撒过几次气了,这不是男人的错,她不能这样一直给男人甩脸色,她都知道,她都明白,但她又有什么办法呢?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在上学……

            终于女人决定要和解,她走进屋里,问男人从汽车站搭邻居三轮车回来的路上冷不冷。男人有了机会,他于是满脸堆笑,一边倒杯热水递到女人手上一边说不冷,他穿着两件棉袄呢,边说边拿起床上那件衣服说。哥哥这时也走了进来,那件衣服他认得,自记事起就见父亲穿它,现在还是它。女人问想吃啥,哥哥说听父亲的吧,毕竟他刚刚奔波了一路,男人却说随便,听女儿的吧,妹妹可不客气,吵着嚷着要出去吃,一家人都笑了起来,好,出去吃顿好的!

            之后的生活就像以往过年一样,买年货,贴春联,拜年,走亲戚……按照传承了千百年的程式,年很快过去,元宵来了。

            父亲早在这天早上六点就走了,带着他来时的那些东西。现在是晚上七点钟,他已经在火车上了,哦对,已经在火车上坐了9个小时了。

            妹妹昨天开学,母亲跟几个朋友在一起聊天,哥哥一个人登上平房顶,一个人看着烟花。

            今年的烟花很漂亮,各种颜色,各种形状,各种亮度,各种组合,眼花缭乱,绵绵不绝的火药爆炸声久久回荡在耳边,小孩子成群结队在门前小路上嘻戏,吵极了,热闹极了!哥哥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掏出手机录起了视频,对,他要把家乡的烟花,送给远方的父亲。

            男人此刻正坐在座位上打瞌睡,半梦半醒的盘算着接下来的打算,他希望这次选择的工地能靠谱些。

            哥哥睡前把视频发给了父亲,而男人此刻已经疲惫不堪的蜷在座位上睡着了,像他来时一样。

            男人做起了梦,梦里他拿到了工资,坐了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回家过年,老婆孩子远远的就在家门口迎接他的归来,他像打了胜仗的勇士一样,自豪的高昂着头,一家人欢喜的过完了年。又到了离家的时候,他拍着胸脯对家人说,自己这次肯定能挣大钱回来。一切是那么熟悉。梦里,他踏上了远行的火车。他就是一切,他想。他要撑起这个家,他必须撑起这个家,他想。

            男人疲倦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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