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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没有看到大雁塔了,每次回西安都是行色匆匆,为了事忙,为了事累,基本上没有机会去看大雁塔。其实在南门外还有一座小雁塔,也是建于唐代,大雁塔是外砖内土结构,小雁塔是砖木结构,都极具特色,确实都是中国建筑史上的瑰宝。小雁塔是当年唐高宗驾崩后祈福所建,属皇家寺院佛塔,按理说小雁塔的名气并不比大雁塔小,但终因为没有出一个玄奘(唐僧)香火差了不少。可见即便有皇上加持也拼不过民间小说的威力,正史斗不过戏说。
我们家不是西安人,少年时随着父母工作的调动而来到这里,一直到长大成人离开家也待了十年。小时候的大雁塔远没有现在这么气派,记得前后也没有几间大殿,左右则只有几间偏房。那时的大雁塔香火远没有现在旺,即便有玄奘和尚的藏经塔(大雁塔本就是玄奘为收藏从印度带回的梵文佛经而修建,后玄奘在寺庙内翻译梵文佛经)也不行,一个晌午也见不到几柱香。冬日里,门口坐着“谝”(陕西话把闲聊叫做“谝闲传”)的老头,黑色的棉袄,蹲在门口高高的门槛上,双手袖在一起,头上夹着圆镜片的水晶眼镜。太阳从瓦檐边撒下来,半明半暗地照在他们的身上,看着都懒洋洋地暖和。大雁塔土黄色的身影映在湛蓝的天空下,很魁梧。有时候太阳绕到它的背后,抬头仰望的时候,不得不眯起眼睛才能看到它的身影。塔顶则随风飘着几根顽强生长的小草。摇曳、摇曳。
大雁塔在西安市的正南面,那时它的背后则是一大片垣,平坦而辽阔的垣。垣上冬小麦的麦苗还很矮小,被薄雪覆盖着,间或从白色的雪被子中露出些许暗绿色的头,这并不能改变整个垣的颜色,垣则用它的土黄一路延伸,间或隆起一个坟包。垣的背后就是我读的高中,在冬日即将结束的时候,我总是在中午跑到垣上去瞭望远处的大雁塔,有时候也在春天临近的时候放风筝。记得有次为了做风筝,把老师家的竹帘子偷拆了几根,还因此挨了家长一顿暴打。也许是那个时候自己还很矮小,我的脑海里,大雁塔就一直在垣的另一头,向着地平线延伸的垣则衬着远处的大雁塔更加魁梧。而大片的土黄色则略显单调,这种单调却显示出大雁塔的威严。
高中的时候我喜欢骑自行车上学,我家在西安的东郊,从东到南,要穿过棋盘似的西安城,起码要绕过半个城。有一段路就是从火车站由北至南一路到大雁塔。大雁塔的地势比较高,每天上学的时候几乎从北至南都是上坡,而放学的时候则从南至北几乎都是下坡,上学时的痛苦和放学时的欢快真是鲜明的对比。几个同路的同学,在坡顶大撒把,大幅度晃着车,一路呼啸而下,也算是美好的记忆。忽然很想骑车重走那条上学时的路,唯不知是否还有体力骑行这么远,真不知当年每天骑50分钟自行车上学咋做到的。
去年我回了一趟西安,同学请我在大雁塔附近吃饭。我到的比较早,就在大雁塔周围转了转。大雁塔背后的垣已经变成了广场,中轴线上立了玄奘的雕塑,还有喷水池,和韩国首尔的世宗大道颇为相似。大雁塔原来那清净的寺庙也变得阔绰且辉煌,在后门都能看到主殿前香烟的缭绕。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夕阳边,玄奘面带微笑地望着我们,在逆光下闪着金色的光圈。我想,这就是人和城市成长的代价。我们失去了少年时在野地里奔跑的快乐,变成芸芸众生中的一员。大雁塔和玄奘也失去了它的宁静,不再巍峨,迷失在市井的高楼间,谁还在乎那梵文的佛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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