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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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高中同学吴喜欢把玩硬币，他随身携带，另外在他的书桌上还有床上也都能找到几枚。他曾跟我说：“硬币的妙处，在于它有正反两面，这是犹豫不决者的福音。”

硬币的这种妙用，我倒未曾细想。此前我只知道，硬币，尤其是一毛的，是价值最低廉的一种等价物，食之无味，扔之可惜，仅此而已。

吴把它的实用价值提高了，使其成为一种用以决策的工具。他认为，硬币的正与反，对应着为与不为。照他说来，硬币倒还有几分哲学意义。从哲学的角度讲，硬币不单可以用来交换，它还成为了一种自由意志的延伸，使得人在意志匮乏的时候，可以借此为自己的人生导航。

不过这种导航是不是有点不靠谱？比如说你要从城市的A点到达城市的B点，借用一块硬币的正反来决定路口的向左向右，如此一来，要想真正到达B点，可能此生无望。我把这个例子讲给了吴听，他没有作答。

后来我猜测，他心中已有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是不便直说。从A点到B点，看似一个完美人生的模型，实际上存在一个重要的逻辑问题。我所说的A点到B点，存在着明确的目的地。而迷茫中的人生，多是没有目的地的。正如你只能确定A点，却没有明确目的地B点，像是个没头的苍蝇，四处乱逛。不知B点的人生，不需要有一个精确的导向，只需要硬币在翻转之间决定自己的左右，能到哪儿无所谓。

高二的某一天早读，他弯下了腰，在桌洞下面像是在捡什么东西，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在抛硬币。当他端坐起来的时候，一脸的坚毅。他起身离开了教室，走向了五楼，一跃而下，结束了他此生的故事。

硬币的正与反，是为与不为。这样的事情作为故事来听尚且让人惊愕，更何况是真实发生的呢。

或许有这种可能，无论硬币是正是反，都阻止不了他结束自己的生命。而他在一开始就做出了选择，只是犹豫不决，等着最后一个支持他这样做的理由。他抛下硬币，看到硬币正面朝上支持了他，然后他选择离开。若是抛到反面，他还会要求三局两胜，非得抛个一了百了才满意。所以说，反面的硬币救不了他。

我们本可以救他，然而深陷高考备战之中，我们对周边发生的任何扰动都尽可能的无线放小，这时候哪怕有人跑过来求你指点生死迷经，你也可能会先做完一道数学题再理他。我们都疯狂了，对周遭麻木了，谁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和意志去拯救他。

吴显然知道了这一点，他抛完硬币之后毅然决然地离开，没留下一句话。我为他感到惋惜，对自己感到痛恨。

到头来我发现，硬币没有错，错的是一环扣着一环的无奈。

“是不是有的人，注定会死于自我了结，冥冥之中的一环又一环把自己引向不归路？”我问一个朋友。

朋友说是，我听到后，感觉很残忍，不过没有再反驳什么。

用硬币做生死抉择，总会把人的生命脱的太轻贱。我不愿相信这种事实，只好觉得他从一开始就做好了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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