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司机的美国梦

今天的故事要从这条传奇的老公路开始说起

        美国有条著名的66号公路，全场3943公里，几乎横跨了整个美利坚，许多慕名而来的游客想要租车体验这条神奇的旅行公路。假如从芝加哥开始开，一路往西南，旅者们会看到五大湖、与地平线交汇的大平原、刚柔并济的落基山脉和阳光妩媚的西海岸沙滩。这条路在美国是一条既有历史又有情怀的国家公路，文人墨客艺人旅者都喜欢驱车在这条路上潇洒走一回。

        66号公路在穿过俄克拉荷马之后进入德克萨斯州境内，从这里开始，似乎整个世界变了一个模样。狂野又含蓄的自然生态，张扬却又质朴的当地人，一股蛮荒之地的气息扑面而来。牛仔帽和喝啤酒的老酒馆好像随处可见，给人的感觉恍如身处某个电影中，随时会有两个人从酒馆出来，直面而立等待决斗枪响。对于任何在这里生活的人来说，席卷扬沙和尘土的狂风，一望无垠的沙土草原，只是他们平凡生活的一部分，而对于文艺青年们来说，这里无疑是诞生故事主角的好地方。

        而就在德克萨斯州的腹地，一个英雄的故事渐渐走到了曲终人散时。

1998年的选秀也是巨星云集

        时间拨回1998年，那时的老司机还只能叫做小司机。

        选秀大会前，小司机整晚惴惴不安，他不知道等待他的顺位是多少，接纳他的球队又是哪支。最终，密尔沃基雄鹿队翻了他的牌子，但是马上，达拉斯小牛（Mavericks其实应该翻成马仔，国字号翻译成这样多年来也就将错就错了）把他交易到了队中。小司机既兴奋又紧张，首轮第9顺位，嗯，似乎不低，达拉斯小牛？也算是个强队吧……思来想去，签约当天，小司机打扮成了一个浮夸少年的样子，左耳戴了一枚金耳环，他想要展现出自己的狂野，希望自己就像德克萨斯州、达拉斯城一样，打出野性的篮球，想让自己从外到里的适应这里的气息。

        然而很快，小司机就意识到，中分的发型和金耳环配饰的造型简直愚蠢。这里的狂野并不是他想的那样流于表面，花哨其表，而是一种渗入骨髓的蓝颜色，深沉而忧郁的外壳包裹着白热的火焰，炽烈、隐忍。

        小司机迷茫了。

        呆了一段时间之后，小司机告诉自己的老板，他要回家，美国不像他想的那样美好。这里的篮球风格凶险、诡异难测，任何想要在本地人面前出人头地的新秀好像都会被剥层皮打入十八层地狱一样。他很后悔，后怕，没有安全感，似乎一切都在偏离自己的预期。然而老板和当时他的主教练疯狂科学家老尼尔森告诉他，要耐住性子，学会忍耐，假以时日，你会意识到，如果想成为一个顶级球员，生活就是这样，你想要的，除了这里，没有地方能给你。

        When it rains,it pours.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命运并非上天注定，但是有的人天生就是不凡。

        小司机似懂非懂，但他沉默隐忍的性格帮助他坚持了下来。慢慢的，有老大哥们鼓励他，小兄弟们帮助他，小司机开始懂了一点人生的奥义。似乎上天注定，蓝白色的就是他自己生命的颜色。其实是他自己没有意识到，并不是他的血液颜色如此，而是这个达拉斯城的颜色浸染了他，达拉斯人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有家的地方就是新的故乡。

        小司机用了三年，从一个惶恐的孩子成长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这个2米13的大个司机逐渐在美国发现了自己的路。司机结合了自己德国血脉里的严苛和德克萨斯州的狂野，练就了一身独门绝技。狂野的金发，身体大幅度后仰，单腿点地，全身每一个关节都在跟着手上的动作在空中飞舞，然而细看之下每个动作又都机械般严苛精准，有如一副鲁本斯的油画，张扬而又细腻。在慢慢成为掌盘头目之后，司机开始担起责任，带着一众老小在全美驰骋。车开得越来越6，步子也越迈越大。他的血液开始沸腾，生活已经天翻地覆。然而他知道自己的车还要一站站的开，在这个蓝白色的世界，白热的火焰中永远闪烁着蓝色的光芒，这次驱车旅行注定不会一路坦途。

Mandy lost her house in the fire,but it looks like she'll be able to rebuild an even bigger and better one! All's well that ends well. 结局好，样样好，反之亦然。成王败寇，历史由赢家书写。无论在美国还是在哪里，这个道理都是通用的。

        小伙伴、老伙伴一个个在中途下车与他告别，司机也彻底成为了这辆达拉斯巴士的主宰。他开着这辆野心蓬勃的战车猛地踩下了油门，一路势不可挡杀到了南海岸。在这里，他碰上了一个闪电般快速的少年，司机一开始在达拉斯主场占尽优势，回到湾区就被暴走的闪电侠爆打一顿赶回了家。碰了一鼻子灰的司机没有气馁，擦干净伤口修好战车重新上了路。这一次他的车开得更加稳健成熟，游刃有余。2007年司机拿到了人生中第一个重要的大奖--常规赛MVP，他渴望复仇，希望把去年的旧账好好算算卷土重来。可惜现实是如此的残酷，当年引领他进入这个世界的老头，亲手带领加利福尼亚人把司机的梦想击个粉碎。这一年，司机在刚刚加冕的王座上，被疯狂的科学家带领湾区匪帮们下克上暴打，后来又被女友诈骗，回到祖国之后的带队参加奥运会也没能小组出线，甚至输给了大姚带队的中国男篮。

        司机迷茫无助，蓝色的感情浪潮席卷他的躯体，他累了，又一次想要回家。灵魂里，他觉得自己其实一直是那个维尔茨堡的孩子。

维尔茨堡是一个人口只有十余万的小城，但是这里曾经是莱茵联邦的重要组成部分，维尔茨堡大公国的城堡坐落于此。在美因河畔的这座小城因为悠久的历史，遍地都是老派的建筑。在这样一个文史气息浓郁，生活节奏陈缓的小城，最奔放不羁的人也会驻足停留，聆听这里的低音符号，将心情沉淀下来，荡涤在清澈的河水中。

        时钟要再次往前拨，拨回更久远的1990年。

        小司机的父亲是一名出色的手球选手，他的愿望是子承父业，让他继承自己的衣钵。但是小司机疯狂地崇拜鲍里斯·贝克尔，开始练起了网球。这让手球起家的父亲有点失望，但是希望他能就此坚持下去，不要因为反复换项目毁了自己的体育生涯。小司机也没有辜负父亲的苦心，12岁的时候拿到了全国少年组的网球冠军。

        然而随着小司机慢慢长大，他的身高已经开始渐渐超出同龄甚至更高年龄的小伙伴一截。14岁的时候，他的身高达到了1米9之高，这也让他的步伐和技术能力开始跟不上同龄小孩的进步幅度。身高成为了小司机继续在网球场称霸的最大阻力，这是父亲始料不及的。但是母亲曾经是一名职业篮球手，因此她教给小司机一些基本的篮球技术。小司机在网球场郁郁不得志，却在一个业余篮球队里慢慢开始发出光芒。从那时起，一个脸庞冷峻的老头开始频频出现在场边观战，注视着小司机的成长。

        16岁那年，小司机已经超过2米，老头觉得时机成熟，打电话找到他的母亲对她说，这个孩子将来一定是个顶级的篮球选手，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没有他这样的天赋，他不但会成为NBA中的巨星，更会成为全世界最好的篮球手。父亲对此嗤之以鼻，把小司机带到NBA，有没有这个能力姑且不论，起码听上去很有拔苗助长的意思。而母亲因为和父亲的约定是男孩归父亲调教，因此不好多说什么。思考过后，老头亲自来到小司机家进行当面说服。老头一再坚持，父亲无可奈何。最终，父亲决定和老头打个赌，让小司机在罚球线罚球，如果连中10个，就放他跟着老头去。小司机抓着球走上罚球线，父亲一脸冷峻，根本不相信这个赌老头能赢，而老头的目光则毫无犹疑的注视着他，他坚信小司机是个天生的篮球家，这个机会他不会错失。

        几分钟后，小司机兴奋的摊开两只大手，伸出十根手指给父亲和老头看，他居然做到了。在父亲的一脸匪夷所思中，老头带走了小司机开始对他进行特训，从那时起，小司机真正成为了一名职业篮球选手，技术能力和身体素质突飞猛进，已经吸引了美国球探们的目光。

        这个老头叫霍尔格，是当时的德国男篮主教练，也是德国的传奇球星。

I'm gonna take that mountain——Reba McEntire    德州的乡村音乐，音调似乎懒散不羁，但是旋律和唱腔中充满活力，歌词更是蕴含着火焰，张力十足。一如在这个地方生活的人，无论是谁都会被这种看似荒诞实则活力的节奏感染，这里的人也大都像极了这里的烈日和风沙，沧桑而执着。

        这次出来挽救司机的正是这个老头。

        老头告诉司机，他需要耐心，任何事情都是有高峰有低谷，司机的高峰和低谷似乎来的都太突然，但是这是他命中注定要承受的，想要成为真正的王者，不去地狱走一遭，就不会渴望天堂的美妙。

        司机知道老头话语中的分量，这是他真正的启蒙导师。技术上，精神上，都是他无人可代的教父。当初是他一眼看出了自己的天赋所在，也是他把自己带到了这里，带出了这样的高度。这一次，又有什么理由不相信呢？

        德克萨斯的球迷是忠诚热情的代名词，他们身上流淌着牛仔狂野而淳朴的血液。无论球队的命运如何，他们始终以最饱满的热情为自己心目中的英雄高举双臂，忘情欢呼。老司机渐渐明白了达拉斯这座城市，这支球队在人们心目中的分量。这种好似不顾一切的狂热一直感染着他，让他逐渐从一个敏感的少年蜕变成了真正的男人。

这不是三井寿的故事，那是个自毁青春的少年郎，心中的火焰在病痛的折磨中挣扎不息。这也不是金刚狼，看惯了人生起伏之后，没有想着再燃烧一把，而是对这股火焰已经厌倦，一心想要沉沦。这是一个中年人，想要在自己心未老的时候再来一把，就算失败也不会回头。这股劲头，正是德克萨斯人的标签 。

        随后的两年，司机轻描淡写的把自己的球场效率慢慢提高，他开始学会利用自己多年来积攒的经验摧毁对手的防线，虽然这辆战车的成绩时好时坏，但是没有人质疑司机的实力。年过而立的他，逐渐懂得了打球的真谛，把自己能做的做到极致，剩下的相信自己的队友和教练，就可以了。终于，在2009年，31岁的时候，司机再次续约，决定和新来的主教练以及一帮久经沙场的老将为了梦想再拼一把。

        年满32岁的老司机再次发车，这次他的帮手对极了他的胃口，一个个浑身痞气满脸沧桑的老球皮和他坐在了一起。这些人，都在各自的征途上吃过亏受过苦，上过刀山滚过钉板，好几个人都被认为职业生涯已经完了，但他们一身混不吝的德州气息让他们从来没被遗忘。就像一个浑身伤痛折磨着的老兵，廉颇老矣，虎威犹存。有了这些老家伙们站在身边，新鲜又怀念的感觉让老司机浑身上下说不出来的畅快。这次他不再需要独自驱车前行，而是与一众志趣相投的老哥们儿一起，再次为了梦想拼一把。

        这一群老牛仔们再次出征。老司机明白自己的使命，也知道自己的处境。没有人看好这样一支由一个温文尔雅的教练带领一群牛仔范儿的球员进军季后赛的球队，甚至直到他们一路几乎轻轻松松就进入总决赛，也没有人看好这种老车老枪对阵尖峰战士的对决。

        然而结果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人们一开始只是对这群老牛仔心怀同情，觉得应该悲天悯人一番，好歹让这些人享受下英雄的欢呼，输了也算是站着输，谢幕之前好歹要有鲜花和掌声。但是所有人都没料到，这些老牛仔在被对手一记直拳打花老脸之后还能站住脚跟，慢慢的消磨对手士气，寻找对手破绽，终于依靠压倒全联盟的绝技逆转干掉了对手。老司机对满天纸花毫无眷恋，比赛结束后一头扎进更衣室和他的教父相拥而泣。这就是地狱挣扎过后，身处天堂的滋味，他终于体会到了这种感觉有多美妙。南海岸4年前的仇怨再也与他没有关系，因为他的对手正是当年暴打过他的闪电侠。

很多人看《金刚狼3》的故事哭的稀里哗啦，觉得这片子讲的是英雄暮年的悲凉，X教授成了老年痴呆，原本骄狂不可一世的敌人变成了仅剩的盟友，自己则是只能靠酗酒嗑药度日，似乎世界再也不属于他们。其实吃天赋饭的人如果不努力达到自己应有的高度，迟早要付出代价。万磁王阵营和X战警的对抗，实际上就是一群渴望扬名立万的人和一群想成为老百姓的人的斗争。某种程度上，万磁王是正确的，而X教授则是一手造成当下局面的始作俑者。变种人异于常人，并不需要过普通人的生活，因为再怎么隐忍也没有一个普通人拿他们当普通人对待。而且，英雄的故事本不该如此凄凉，心已老，身已倦，不是普通人的生活抛弃了洛根，而是洛根自己抛弃了自己。等他内心的火焰死灰复燃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不过起码，痛痛快快的燃烧一把，重新找到自己活着的意义，对于一个大限已至的英雄，这恐怕是比生命更迷人的东西。

        接下来的几年，老司机的身体渐渐不支，但他内心白色的火焰仍在翻腾。他渐渐不再是球队最为倚重的掌舵人，而是作为一名垂垂老矣的名将为这辆战车贡献自己最后的火力。脚步越来越迟缓，伤病越来越多，上场时间越来越短，甚至因为打打停停的伤病，有时候连招牌的绝技都有点不太十拿九稳。

        然而，这毕竟是一个有关英雄的故事。

        终于，老司机一节比赛就砍下了18分，只剩两分就可以突破30000分。历史就是这样的巧合，在第二节，老司机背身单打翻身后仰跳投，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彩虹般的弧线应声入网。队友击掌祝贺，各路人士发来贺电，老板激动的手舞足蹈，就连一向面瘫的教父，在观众席也禁不住热泪盈眶。毕竟，老司机在篮球历史上，真正成为了一名伟人。

        然而这对于老司机来说，只是普通的一天。

        穿着短裤T恤拖鞋接受了采访，喝了一杯啤酒小贺一下，生活还要继续。接下来，他还会天天训练，做好准备回到场上，带领这台达拉斯出品的战车踽踽前行。在这个有些青黄不接的队伍里，只有老司机十年如一日的守在这里，在同一个球馆，不断地接球，翻身跳投。他还希望自己能和这辆自己坚守了十多年的老爷车一起，再为了冠军拼一把。

对老司机来说，这只是漫长职业生涯中平凡的一天

        这就是诺维茨基这个老司机的美国梦。

        无论如何，老司机的球场生涯即将到达终点了，老兵不死只是凋零的废话无需多言。只是每个人都想按照自己的方式活下去，老司机也许一开始身不由己被空降在了达拉斯这座狂野的牛仔之城，但最终，是达拉斯选择了他，也是他自己选择了达拉斯。现在或许应该明白，一切似乎冥冥中自有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