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
她来自长沙,我来自娄底,我们相逢在涟源一中,同一个班级,同一个寝室,成了“铁姐们”。在我父亲过世后那一段惨淡的日子里,她的乐观与坚强极大地鼓励了我。我们一同走过了高三,走过了高考。在别人埋头苦读的时候,我们一起偷出去看电影;周末溜出去爬龙山;白天一起到食堂抢我们最爱的青椒炒油渣;半夜借宿管阿姨的炉子煮元宵……她收到了情书,回信是我念一句她写一句(真要对可怜的男孩们道个歉,幸亏他们不知情):不过更厉害的是她,想对我有所表示的男孩都被她三下五除二打发了。
我们进了不同的大学,不过都在长沙。四年的周末几乎都是和她一起过的,干脆拜了她的父母做干爹干妈。她是个能干的女孩,家里做饭菜都是她。只要我在,她做鲜鱼一定先油炸。干爹抗议,他爱吃个鲜味;但她总是淡淡一句话:阳子只吃油炸的鱼。她教会我喝咖啡,喝鸡尾酒,也哄我抽过一支烟(平生唯一的一次)。也有很多周末,她到学校来,我们背着吉他,在岳麓山上高歌;也曾顶着39度的高温尝试烤叫化鸡……我曾用她的名字回过征婚广告,害她接到很多无聊的信;她也曾把我的名字和寝室号码当成自己的告诉了很多舞友,很多无聊的人因此找上门来。我们一起捉弄男孩子,把空白的小纸片一层一层严严实实封起来,厚厚一叠寄出去,害别人拆半天……因为她,生性拘谨的我大学生活有了一抹色彩。我们分享彼此的喜悦,也分担彼此的忧愁。她失恋的时候,总是坐在靠窗的书桌上,幽幽地说,我一跳下去就解脱了。整整一个月,我总是提心吊胆地拉着她的手不敢放开……我毕业的时候,她担心我不能留在长沙,甚至发动她父母给我介绍对象……
我在读研期间就匆匆结婚了,她失恋后一直无心再入情场。后来还是我做的媒,给她介绍了我的一个博士同学。他们很快就结婚了。博士毕业后也到了我工作的学校,她作为家属也调过来了。我们又在一起了。然而,婚后的女人毕竟是以家为重,我们不可能像学生时代那么亲密了。不过,真有需要的时候,我们还是会几乎本能地向对方寻求帮助。她曾半夜敲开我家的门,我也曾清晨冲到她家痛哭。我们真正愈走愈远是2000年以后,分别调到了不同的学校,而她赶着读文凭,跟着丈夫出国;他们第一个孩子是女孩,因为她丈夫特殊的家庭背景,太想要个男孩,她又趁出国的机会生了一个,如愿以偿地得了个儿子:实在没有精力与时间顾到其他的人和事了。不过偶尔她也有疯狂之举,如清晨4点打电话叫我看足球赛;还有一次,深夜1点多,在睡梦中被她的电话惊醒。有人给她送了两箱很好的杨梅,长沙买不到的品种,她叫我去拿一箱。杨梅是我最爱的水果。
08年,她全家移民加拿大,正赶上雪灾,我也没能去送行,我们就这样失去了联系。
我常常会想起她,想起我们在一起的日子,但没有尝试过找她----要找是一定找得到的,这世界能有多大呢?我想,人不能太贪心。人生就是一个旅程,不同的阶段会遇到不同的旅伴,我们相伴了二十多年,比很多夫妻在一起的时间还久呢,我应该感谢上苍的恩赐才是,再要强求就不应该了。
只是,以前从来没有想过出国的我现在也常常祈求有这样的机会。如果到了多伦多,我一定会去找她。再在一起喝杯茶,聊聊天----或者只呆呆地坐着,感受半生的时光在我们之间流淌?
现在我很有点紧张。不管多忙乱,要是有朋友太久没有联系,我都会想办法吼一嗓子。虽然告诉自己要随缘,人总难免贪心,总希望身边的朋友能永永远远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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