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年除夕,木兰国君书房。
宫宴方散,从半开的窗向外看去,依稀可见宫人来来往往收拾残局。高官们急于回家与妻儿团聚,迈向宫门的步子也加快了几分。然而此时的书房里,君王怒目而坐,他的几名皇子战战兢兢地跪了一地。
寒风吹过,从窗缝中钻进一股凉意,跪的地方离窗子最近的六皇子没掩住几声咳嗽,打破了殿中死一般的寂静。
于是君王抬手免了六皇子的罚跪,一旁侍立的宦官及时在边上添了坐席。六皇子虚弱地道了声“谢父皇”,一面拢了拢披在身上的大氅坐下。
“说说吧,今天宫宴上怎么回事。”君王冷冷地扫了一眼座下几个皇子开口,“让天下人看孤的儿子们闹出的笑话么?”
玉佩掷向太子,落地发出一声脆响,太子不敢看那玉佩,把头埋得更低,“父皇息怒,儿臣不敢加害二弟。”
“你没有,那这个玉佩你怎么解释。”
“这个玉佩…儿臣真的不知道。儿臣与皇弟们素来和睦,就算平日有争执,儿臣也不会蠢笨到在宫宴上教训他们啊。”
君王眼风扫至皇次子,皇次子敛袖一拜,“儿臣相信皇兄无意害儿臣性命。”
君王默了半晌,今天这件事情其实他也觉得很蹊跷。开席不久,为皇次子验膳的宦官中毒倒地,侥幸逃过一劫的皇次子顾及着宫宴,并没有声张此事,而是派人安置好侍膳宦官,同时悄悄禀了国君。直到宴席结束,国君才扣下了皇子们来到书房。
君王派去搜查宦官住处的侍卫很快来回了话,说是在其住处搜出了一个小包裹,里面是一种奇毒及解药,和一块刻有凰仪宫印记的玉佩。
玉佩是先皇后宫里的东西,那今日之事就应该是皇太子冲着皇次子去的。但奇怪的是,预先服下了解药的宦官为何还是中了毒?
更蹊跷的事情接连而来。不多时,掌印宦官匆匆入殿,在君王身侧耳语几句,君王的眼里划过一丝讶然,“宣吧。”
于是为侍膳宦官诊治的太医疾步入殿,紧跟其后的是被侍卫押进来的,刚刚醒来的侍膳宦官。
“微臣无能。”太医也是头一回遇到这么奇怪的状况,禀话都禀得颤颤巍巍,“微臣…未能破解投在饭食中的毒,但据臣观察,此毒就算没有解药,到了时辰也自会解开。”
君王的眉头皱的更紧。“你的意思是说,下毒之人本无意取人性命?”
“下毒之人熟知此毒习性,自会知道昏迷症状只在一时,无法伤及根本。”
“那如果,下毒之人想谋害的另有其人呢?”皇次子适时地插了嘴,“若儿臣当真中了毒,定会引发混乱,并且当值的太医都会被请来,岂不正好掩人耳目?”
不对,不是掩人耳目。不论是太子还是其他人,如果真的想趁乱谋害别人,完全不必铤而走险拿皇次子做遮掩的靶子。但假如是为了支开当值的太医呢…惯于指点江山的君王感觉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那你看看这副解药,可有什么令其失效的法子?”君王一个眼神,身边的侍者赶忙把搜出来的解药递给太医。太医拨弄几下,面露惊异,“这解药贵在巧思,倒不是什么稀奇的药,让它失效也容易,极阴极寒之物即可抑制它的成效。”
君王再度看向皇次子,“你今日开席之后,都吃过什么?”
“回父皇,儿臣只与六弟对饮过一杯酒。”
被点名的六皇子掩袖轻咳两声,“儿臣近日病症加重,以茶代酒敬的二皇兄。儿臣酒壶里的酒,当是只有他和二皇兄喝过。”
“去查。”
侍卫领命而去。君王依旧板着脸坐在上方,目光转向一众跪地的皇子当中唯一跪坐着的六皇子。屋子里的炭火烧的很足,在室内待久了甚至会觉得有些热,而六皇子身上裹着大氅,脸色却依旧冻得苍白。
六皇子生于乍暖还寒的孟春时节。因是不足月生产,且产妇在生产之前受了凉,故而生来便体质羸弱,周岁内竟有大半时间都病着。以至于国师批命时,还颇为惋惜地说六殿下体弱,怕是活不到舞象之年。
年关过后,六皇子周岁十五,正是舞象之年。想到这儿,君王看向六子的目光不由带了几分怜惜。这个儿子生母早逝,又先天多病,原是照顾他的身体而免了他与其他皇子一道上学,但不必上学自然也就不必过问他的功课,久而久之,父子间竟已很是生疏。
没想到,他一晃儿竟也长得这么大了,眉眼间竟也有了几分墨娘当初的狡黠。若太子想毒害的人是他倒也说得通,毕竟,他是墨娘的儿子。
“你现在的身体,太医怎么说?”君王思路跑远,看着六子,不经思考地问了句看似和今日之事没什么关系的话。
“太医说没有大碍,不过在日常吃食上忌生冷、忌阴寒,否则病情加重倒是小,”六皇子从容答话,说到这里略微停顿一下,看到君王眼里的认可,于是接着说了下去,“严重的话,可能危及生命。”
君王点点头,看了太子一眼,似乎在等他的解释,又似乎一切解释都无济于事。太子保持着跪地的姿势,没有出声辩解。
于是场面又僵持起来,直到回席上取证的侍卫进殿,“陛下,六殿下的酒中,的确有寒毒,因为分量较少,正常验膳无法验出,一般人喝了也并不会有大碍。但太医说,这些分量足够抵消掉方才那种解药的力道了。”
“那这酒,若是炅儿喝了会怎样?”这话是对着太医问的。
“六殿下的身体弱,恐怕受不住这酒的寒。”
太医这话等同于宣告了,这毒的分量刚刚好,就是为了六皇子下的。
寒毒分量极小,若不是专门查验根本查不出来。等到皇次子昏迷使得宫宴提早散场,同时他的“中毒”支走过年时留在宫里为数不多当值的太医,到时候,六皇子就不是因为中毒,而是在回宫路上因受寒病情加重,并且耽误了治疗而过世的。正好也契合了国师所说的六殿下体弱活不过十五岁。
至于皇次子的毒,既然不是真的毒药,等他自己醒来,不愁找不到借口搪塞过去。
虽然在六皇子的身边人那里没有搜到太子的信物,但在东宫里却当真找到了六皇子酒里的寒毒,皇太子辩无可辩,只得请罪。
君王疲惫一叹,“太子禁足东宫思过,正月里不得外出。你们…”目光扫过其余几个皇子,最终停留在六皇子的身上,“回去早点歇着,安心过年。”
这些兄弟之间,既然没有真的闹出伤亡,他这个做父亲的也不忍罚的太过,尤其是对太子,施以惩戒便好了。这是他在侍卫去查酒中寒毒时就做出的决定。
皇子们纷纷行礼告退。走出殿门时,六皇子迎着北风打了个寒噤。刚才在殿中还是有些紧张,出了层薄汗,风一吹就更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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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背景注释:这个时代天下尚未大统,各国国君称皇不称帝。原剧当中一统江山的炅皇帝在设定里大概等同于秦始皇,会是这个世界里的第一个皇帝。
顺便心疼六皇子一出场就是众矢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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