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多多少少都会有点房子的,是一室的或者两室三室的——人什么都不怕,人是怕人,所以用房子隔开,家是一人或数人被房子囚起来。一个村寨有村寨墙,一个城有城墙。人生的日子整齐分割为四季一年,一年十二月,一月三十天,每人每家的居住就如同将一把草药塞进药铺药柜的一个格屉一个格屉里,有门牌号码,以数字固定了——《易经》就是这么研究人的,产生了定数之说。人逃不出为自己规定的数字的。
请贡哥吃饭。我们是初中同学,毕业都20多年了,兜兜转转又到了一个城市。
当年的贡哥在班上是明星人物。他家在镇上,条件好,身上穿的,嘴里吃的,都优越于其他同学。
那时的他应该是有点得意的,每天处在焦点里,备受关注。我呢?家穷人自卑,像株杂草偷偷生长,长在没人关注的角落里。
贡哥那时会打篮球,我们这些乡里来的连篮球都没见过,更别提上篮投篮了。贡哥有时候还和老师们一起玩,这简直比拿了班级第一还硬气潇洒。
毕业后我上高中,上大学,找工作谋生。和过去的人都没有什么建议,更别提和贡哥了。我觉得我们怕不是一路人,每个人有自己的活法,我怕是永远成不了焦点。
去年偶然一次听别人说到贡哥和我在同一个城市,而且他住的地方离我公司不远。这么巧合的事情我到现在才知道。
同学一不做二不休,牵线搭桥,让我和贡哥又来了一次二十多年后的相见。此时的贡哥已是发秃人瘦,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两个人坐下来聊天吃饭,这才知道他生活的不容易。虽然来了大城市,但解决不了户口,孩子上学没有着落,所以这么多年过的依然是两地分离的生活。他省吃俭用,争取两三个月回去探望一次。一个人在外不容易,吃个饭都不方便。平日里自己随便做做,想去外面吃个大餐,一个人走到饭店门口又退了回来,孤苦伶仃的人,不好意思做到热热闹闹的大厅里去。
为了孩子的学习,他和老婆省吃俭用凑钱在省会买了套房。首付一交,把他给掏了个空。从此牛上了轭,不得不走上每个月艰苦还贷的道路。
而我问到他买的房子在哪个位置时,他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省会城市他去过多次,但每次都是一个中转站,来去匆匆,来不及停留和观看。说起来以后的打算,他说买了房,老婆孩子去住,在那边上学。自己还在这边打工挣钱。两地分离的生活何时结束,他怕是说不出个明确的结果来。
回来的路上,我不禁想起鲁迅的《故乡》来:
老屋离我愈远了;故乡的山水也都渐渐远离了我,但我却并不感到怎样的留恋。我只觉得我四面有看不见的高墙,将我隔成孤身,使我非常气闷;那西瓜地上的银项圈的小英雄的影像,我本来十分清楚,现在却忽地模糊了,又使我非常的悲哀。
很多的东西经过时间的摧残,变得都不对了。我也说不出来该是什么样子,只是抬头看路,又看不太远,只好一步一步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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