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光（二）

曦光（二） 曦光（二）

“老大～”

“老大你怎么啦？年纪轻轻…就…就…”

“老大，你死之前，把位子让给我呗，我一定好好继承你的传统。”

我是被一声又一声的“老大”吵醒的，“吵死啊！老子还没死呢！一个个…你！哭丧呢？！你！篡位呢？！枉我平时掏心掏肺的对你们！”

我随意一瞥，看见战战兢兢坐在角落的陆曦，她发现对上了我的眼神，将头低了下去。

太害羞了。

我这样想着，不知不觉笑了。

“老大！你还有心思笑！你告诉我们！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我们去把她家底揭了！”

“还能有谁？赵茜那个婊子！趁我一个人，带着一帮人打我！”

我看见她皱了皱眉，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而后我们讨论报复计划，她一直安静的坐着，除了那次皱了皱眉，再没什么表情。

第二天，各大学校间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育才高中大姐大坐在轮椅上看着自己的小弟围着英才高中大姐大唱“丑八怪”。

“送一首你的歌给你，不用谢。”我说完这句话，让小弟推着我走了，留赵茜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我心情很好，坐在教室里哼着歌。

“老大！有人找！”

“谁他…”我向外看去，是陆曦。然后默默把脏话咽了下去。

“那…那个…你…伤还没好…这是我妈炖的骨肉汤…我妈说吃啥补啥…”她把饭盒递过来，我笑着去接，是暖的。

“谢谢啦！也谢谢阿姨！”

“我…先走了…”

还不等我说话，她像风一样跑了。

“老大，她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吗？咋不追啊？”

“追屁啊追，你没看见她脸红的和猴子屁股似的？” 

我打开饭盒，骨头汤的味道毫无保留的飘了出来，暖暖的，有家的味道。

“老大…能不能…”

“不能，滚。”

我大摇大摆的在教室喝完汤，问人借了抹布，把饭盒洗的贼亮。

什么时候去找她呢？我陷入沉思，忽然灵光一闪。

现在吧！

于是人们看见，育才高中的大姐头，我，手里拿着饭盒，一瘸一拐地在走廊里经过。

我往陆曦班里望去，发现她坐在窗边。

她静静地坐在那，低头写着什么，时而皱皱眉，好看的很。

我走过去，趴在窗台，“陆曦。”

“啊？”她抬头，正撞上我的头，“抱歉…”

“没事儿。”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和想象中一样软。

“给你饭盒。”我笑着递过去，她红着脸接。

“你做题吧，我走啦。”

“阿嫣…我妈妈想请你吃饭…”她开口，声音轻轻的。

“好啊。”我脸上笑意渐渐褪去，“只是，你怎么会知道我叫阿嫣呢？”

阿嫣，是我以前的名字。是我还有个家时候的名字。这个名字是心头一道疤，静静地躺在那里，这一刻被人揭开，是血肉模糊。

她一愣，“我…听别人说的…”

“哦，我走了。”

开始呼吸困难了，开始被黑暗覆盖了，开始被悲伤侵蚀了，我想要逃离。

周围满是黑暗，没有阳光。我回到那个屋子，回忆里的屋子。它本是温馨的，早晨有热豆浆，晚上和妈妈一起等爸爸回来。

那是个有星星的夜晚，噩梦的开始居然是个美丽的夜晚。

爸爸喝的烂醉，被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背回来。

妈妈震惊的接过爸爸。

第二天，我看着他们对质，吵骂，厮打。我哭，他们听不见；我制止，他们看不见。

“我就是在外面有人了怎么了？”

妈妈挨了一巴掌，那一巴掌的声音从我的头顶传到我的脚底。

爸爸转身离去，妈妈拿起了刀。

就是一瞬间的事，就是那么一刀的事。

爸爸死了，妈妈坐牢了，我的家没有了。

在我拿着他们留下的微薄的积蓄到处流浪的第二年，我知道了妈妈有抑郁症，那温馨幸福的家一直都是假象。第三年，妈妈在狱中自尽。从那一刻起，我只是尘世间一缕浮萍，再没有依靠。

“阿嫣！”

一声叫喊打破黑暗，我的世界开始透进阳光。

当我回过神，发现自己站在护栏边，陆曦抱住我，我才没掉下去。

原来我的潜意识里，是死亡吗？

陆曦抱的我很紧，我感受到半空的风，它呼呼地吹过去。我感受到耳边陆曦的呼吸，它一深一浅地往我耳里钻，让我有了活下去的意识。

后来老师和保安都来了，把我扛到医务室。

我心底的伤疤又合上，我的世界开始恢复光明。只是这一次，还有什么撞进了我心里。

陆曦，是陆曦。陆曦撞进了我心里。

她应当是有魔法，就那么一瞬间，她没有破除黑暗，却是让我的世界有了阳光。

待我恢复意识，又是白色的天花板。

“你…你醒了…”陆曦一直坐在床边，眼睛有些红，应当是哭过。

“嗯，抱歉，吓到你了。”我揉了揉眉心，有些累。

“该说抱歉的是我，我不知道你对那个名字反应那么大，抱歉…”说完，她捂着脸哭了。

我伸手去够她，只够着衣服，她只坐了床沿，我一拉，她就倒了下来。

她的发交织着我的发，她的唇擦过我的唇，她的唇和她的发一样软软的。

我感觉到我的心跳的飞快，似乎随时要从口里出来告诉她，我喜欢她。

真糟糕，居然喜欢上刚认识没几天的人。

真幸福，能体会到喜欢的感觉。

她不哭了，但是脸红了。

“抱…抱歉…”

“陆曦，”我咽了口口水，“我喜欢你，是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她抬头，眼里是不可置信。

我笑了笑，“我知道常人接受不了，我不是常人。”

我想好她会拒绝，然后我郁郁寡欢，终日与酒相伴，孤独终老。好惨啊。

“我…我也不是常人。”她一把把我抱住，“我也喜欢你，也是一见钟情。”

“你是说…你对那个趴在小巷里半死不活的我一见钟情？陆曦同学，你果真不是常人。”

她放开我， “不…不是的…那是我第一次鼓起勇气去见你…”

我眯着眼看她，做好了听故事的准备。

大概是我到处流浪的某一年吧，陆曦回家时遇上猥琐男，我挺身而出赶跑了那个猥琐老男人。我只记得我留了件校服给她，那时候我还没改名字，校服上写着的是秦嫣。

“你对我…是救星。”这句话落在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然后在那静静的栖息。

“你也是。”我抱住她，“叫我阿嫣吧，我只许你一个人叫。你也是我的救星，把我从黑暗里救了出来，让我不再害怕那个名字，不再害怕那段回忆。”

我感谢那是挺身而出的自己，让我们的缘分从那时种下。

我想用接下来的时光，弥补把她忘了的日子，我想和她在一起一辈子。

“阿嫣，我想和你一辈子在一起。”回家的路上她牵着我的手，我牵着她的手。她的声音柔柔的，钻进我耳里。

“我也是。”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