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

佛光普照，万僧顶礼。赵坤在寺庙里诵经已有十余年，为亡妻超度。她于十年前摔死于悬崖。

昨晚，她又托梦，坐于门庭下的古筝旁，拂袖而泣，我欲上前去，眼前却有一小河，河流缓慢，但每当我抬脚向前一尺，那河便移动一尺，如此往复我试十年有余。

亡妻在河那边向我哭诉，夫君，你为何不来看我。而每当我要与其解释时，便会从梦中醒来。

唉，又是一声长叹。为了亡妻留下的一双儿女，我也要好好活下去。

爹爹，爹爹。小女扑入我的怀抱。

怎么了，小婉，大夫说了你不能快跑，又忘记了。我略有些心疼的说道。你忘了娘亲是怎么死的吗？

没忘没忘，我知道娘亲是为了治好我的病，在悬崖边上采名贵中药时摔死的。可是，爹爹为何我总是到秋季还要咳嗽呢？小女一脸愁容坐在一旁。

婧儿，或许今年就好了。

爹爹，这话你都说了9年了。我这到底得了什么病，每年秋季都要犯病。我娘亲为了治好我的病采中药时也摔死了。我看这大夫就是个庸医，开的药根本就不能治病。小女有些急燥。

小婉，不许这么说王大夫。他可是名医……你该上早课了，去吧。

赵坤起身走出房间。心中盘算着小女得病的日子，距离今日已有10年之久。

10年前夜里，小女摔倒之后，咳出鲜血连续五日。赵坤安排下人贴出告示，若能治好小女吐血之病，赏赐黄金10两。京城周边的各位名医全来诊断，也未能说出一二，看着小女庵庵一息躺在床上，妻子在一旁哭诉：我一生未做恶事，为何让我女受这般痛苦？

老爷，昨日来的王大夫有事求见。下人来传话。

见。

赵老爷，昨日走后，我又仔细回想小女的病情，她好似中毒又无中毒症状，把脉诊断肺经、心经顺畅无碍，实在蹊跷。据我多年治疗经验推断，小女得了斜症，您可一试，东望山上最北面有几棵万花树，其树只生长在险竣地带，每年7-9月开花，其花繁多色泽诱人，用它的花配井中无根水来煎药，熬足1时辰中途一直搅拌不要加水，每次3朵不同颜色，每日一换，不出10日，小女得病就能得以控制。但是……

大夫，您不要有顾虑，继续说。我着急听他讲完。

但万花树的花朵只在夜里开放，且必须由女性采摘插并于头发里，其花从树上摘下可保持5个时辰绽放，药性十足，需趁其绽放最美时放入器皿进行熬药。近期正是花期，赵老爷可要把握住时间啊。我看这小女这样吐血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送走王大夫，我心中又起了顾虑，看家中女人老的老，小的小，都不合适。而让妻子去，又实在不放心。妻子看出了我的顾虑，老爷，你不用担心，让我去吧。

婧儿，我担心你的安危啊。

老爷，小婉的性命要紧，我会注意安全的。

婧儿，我随你一起去。

老爷，让吴涛跟我一起去吧，你在家里照看着婧儿，取好水备好锅我一回来，就赶紧熬药，可不能耽误了。我去去就回。

那，那你们可一定要小心，吴涛你可一定要照顾好夫人。

好的，老爷，我一定照顾好夫人。

我送走他们，回来开始准备熬药用的东西，小婉在床上躺着，不时吐出一口血。

我着急的盼着夫人她们回来，这月夜伸手不见五指，山路又极其险竣，可千万不要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在心中默默祈祷。

4个时辰过后，夫人他们回来了，两手鲜血直流，衣裳也挂破，看样子就知道受极大苦。

老爷，快快，快开始熬药。

婧儿，你这是摔了多少次啊。来，快坐下我给你擦拭伤口。我想把夫人扶到座位旁。

老爷，先把药熬上。夫人径直去了炉子边，将万花树花朵从头上摘下放入锅中。只见那花像条鱼似的在锅中转动了起来，色泽比放入前更加鲜艳，开放的更艳丽。其花蕊根根矗立不断向外结出花粉，每朵花花粉本色不同汇集到一起成为一种颜色极其妖艳。

老爷，夫人，小姐又吐血了。吴妈着急跑来。

快好了，就快好了。夫人不停的搅着煎锅。

熬好喂小婉的药，我回到了小女身边一勺一勺的喂她。喂小女喝下后当天夜里，听吴妈说并未再吐血。

夫人白天在家照顾小婉，夜里去东望山采药，每日回来双手都多处挂伤，鲜血直流，次日早上就会痊愈。

三日过后，小婉不再吐血，五日过后，小婉已经可以下床走路，除了每日喝药知道是生病以外，其余和平时看不出两样。

中途王大夫又来看过一次，确信是斜症无误，并嘱咐可再多喝几日。

第七日夜里雷声阵阵怕是要下雨，我嘱咐夫人，快去快回，实在不行今天就停一天。老爷，不行，小婉的病好不容易才找到治愈的药，要坚持多喝几日，你放心，我去去就回。说罢，夫人拿起披风出了门。

爹爹，外面下雨了。小婉拉着我的手说。娘亲会不会有危险啊。

小婉不要胡说，娘亲不会有事的，你去躺下休息会，等会就要喝药了，再喝几日你就会痊愈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感谢王大夫。

2个时辰后

老爷，老爷，老爷，吴涛从门跑进来，浑身湿漉漉跪在我面前说，老爷我对不起你。

怎么了，慢慢说。

夫人，夫人摘花时从树上摔下去了。老爷，我们快去救夫人吧。

什么。我拍案而起。快，备马车，快。

我带着家人，到了吴涛他们摘药的地方，那悬崖下早已成河，雨越下越大，根本看不出婧儿掉在何处，只见那中间的一棵树上依然绽放着一朵花，好似在像我炫耀它的功劳。吴涛，可是那棵树嘛？我问

是的，老爷。吴涛擦了一下脸上的雨水。

给我拿把剑，我要砍了它。我冲他们吼道。

不可呀，老爷，王大夫说它能治好斜症，也不知小姐的病是否痊愈，就算小姐痊愈了，它能治好斜症，保不准它是仙树呢，更不能砍啊。吴涛跪了下来求赵老爷。

老天爷，你为何这么不公，害我小女得怪症，害我夫人丢性命，你若真想要性命，把我也拿走吧。婧儿，我对不起你啊。小婉，爹爹对不起你啊。赵老爷拿着剑在空中乱画着。

雨根本无停下的意思，反面下的愈发大，忽然空中一个雷劈了下来，把那棵带有花的树劈成了两半，也坠于悬崖之中。

老天爷，是您显灵了吗？就是它害我夫人丢失了性命。老天爷，你说话啊，老天爷。。。赵老爷对着天空吼着。没有回音，那夜只听到了雨声、雷声。

第二日，待雨停后，赵老爷安排下人对悬崖进行了搜索， 又顺着河流方向走了几公里才找到赵夫人的遗体，运回府上时早已被泡的不成人样，赵老爷安排对赵夫人进行厚葬。

说来也怪，那年秋季后来，小婉再没有犯病。只是每年秋季小婉都会咳嗽一段时间，这也是小婉最讨厌的事情。

后来，赵老爷多次去寻王大夫都被回绝。赵老爷以为怠慢了王大夫，赶紧安排下人送礼品也被回绝。并带话：病虽痊愈，未治根本，治得其表，不治其心。

赵老爷整日在心中捉摸这几句话的意思，每年秋季小婉犯病，都会去找王大夫，也同样回这四句话，并不接见。小婉也只是咳嗽未再吐血。

一阵冷风吹过，把赵老爷从思绪中拉了回来，秋天又来了，十年了小女今年还会犯病吗？

赵老爷又安排人带着礼品去拜见王大夫，而王大夫像是提前知道一样，早早坐在药铺等待赵老爷。

王大夫，今年是第十年了，小女这病一到秋季都犯，不知您可否再给拿些药，让小女彻底痊愈，别再受苦了。还有我那因此而丢失性命的婧儿，若不是这小女我早都随她去了。说罢，赵老爷一声长叹。

赵老爷，之前给您的回话，你可曾看过？王大夫问道。

看过，看过，王大夫，我一直随身带着，可我不知什么意思，还请王大夫点明。赵老爷拿出随身携带的信件。

赵老爷，你可曾记得，十年前一夏季傍晚闲来无事，你与夫人、小女在北铭湖钓鱼之事？王大夫问道。

这。。。这都十多年了，我不清楚。你怎么知道的？赵老爷问。

那日我从贾府诊断回药馆的路上遇到你们回家，迎面走过小女拿的鱼框中，一小鱼跳跃而出，你还说既然这鱼与我有缘，不说就赠送于我。可还记得？王大夫问道。

我想起了，是有这回事。那小女这病是和这鱼有关系？赵老爷着急的问道。

你不要着急，听我慢慢说。你小女鱼框中的那条鱼，实为临产之鱼，你们吃了修行500年将要升仙的鱼王，小女的病就是鱼王的报复。那日你赠我的鱼被我放生于北铭湖中，后小鱼来报恩告诉我万花树只在夜里开花，其花可以治愈所有病痛，就是为我让我得到赵府的赏银。赵老爷，若我没猜错，那小女带回家的鱼肚中有9条未产鱼苗。王大夫问赵老爷。只见赵老爷摊坐在地上。

王大夫，你所说极是。那日回家下人宰鱼时还向我说，肚中有鱼苗9条。赵老爷神情恍惚仿佛又想起了别的，着急的说道：那日宰鱼的人没过几日就手足溃烂无法干活，我给了几十两银子便给打发回乡了。此时，赵老爷头上冒着细小的汗珠，神情慌张，双手发抖瘫坐于地上。

王大夫说，那是已修行500年转世的鱼，欠其肚中的鱼一命，将其生下即可升仙，而你们却将他们钓起宰杀，这鱼的功德全部没了，要重新修行500年还肚中鱼一命才可啊。赵老爷你可是犯了大错啊。王大夫愁忧的摇摇头。

那……那我现在该怎么办？赵老爷问道，那鱼可是要我小女的性命？

王大夫拜拜手说，不，它若真要你小女的性命，不会等到今天。这样吧，你带着小女去北铭湖磕三个头，连续10日不要间断，心中要对鱼王忏悔认错。10日之后差不多到秋季，再看小女是否犯病就知道了。

好，好，我一定去办。赵老爷准备起身回去，猛的想起问道：那鱼即是来报复，为何还要托梦与你？

你还要感谢你自己，那条跳出的鱼等于你转我手放生了，是它来报恩让我转话于你。王大夫说。

赵老爷听信了王大夫的话，带着小女每日去到北铭湖跪拜，连续10日不间断。自那以后，小婉的咳嗽从未再犯。

赵老爷后又梦见亡妻一次，那日梦里的河未再动，只见一条大鱼带着数条小鱼向远方游走。赵老爷轻松过河，在梦中与妻子会面。

自那以后，赵老爷再未梦到过亡妻，许是已经往生。他心想。

不久，王大夫托人带来书信，只有廖廖数字：因果不可改，智慧不可赐，真法不可传，无缘不可渡。

自此以后，赵老爷每年秋天来临之前都会去北铭湖，不是钓鱼而是磕头，小女也未再犯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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