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

        3

　　眼看着那怪物已经距离飞船不过百米，可是那些用来防卫的炮弹却没有对它产生任何的阻挡作用，甚至还加剧了它冲过来的速度。孙一峰虽然是飞船的最高领导，但是在面对眼前的这只怪物，也只剩下了一个普通人的状态，只能感觉到脑袋里不停地翻涌着热浪，原来灵活的四肢却是一点儿也不听使唤了。他看着远处弹药炸出来的火光，是黄色的，不是红色的，也就再也提不起任何的动力。

　　“我们是不是就要葬身在这里了，变成和他们一样的诱饵？”

　　孙一峰的声音要比平常弱一些，语速也慢了。倒是坐在他身后的顾惊鸿一脸的无所谓：

　　“任何生物都是有弱点的，一峰，你之所以害怕它，不是因为它的个头，也不是那张血盆大口，而是因为那些没有产生作用的炮弹。你觉得那是你拼尽全力的手段，可是你想过没有，为什么可以击穿金属的炮弹伤害不了一只血肉之躯的怪物。”

　　孙一峰失去知觉的四肢总算恢复了感觉，他没有继续按下发射的按钮，而是扭火身子，紧紧盯着正在调整各个参数的顾惊鸿，他第一次意识到顾惊鸿并不是他一直以为的那个人。

　　远处仍有致命的危险在靠近，但是在这一刻，对于一个已经陷入思维困境的孙一峰来说，与其做没有效果的抵抗，还不如等一个过来人随意的一处指点。他一直以为自己会是其他人的救世主，从来没有想过，其他人在某一天也会变成他的救世主。

　　他在等顾惊鸿的应对策略。

　　顾惊鸿将飞船右侧的攻击舱门打开，在调整好方向坐标后，从原来的位置上面站了起来，来到了孙一峰的位置边上，将他用来攻击怪物的方向坐标调整得和右侧的一样后，这才在孙一峰一脸惊讶的表情里面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说：

　　“这次，你再试试。”

　　孙一峰没有任何犹豫地按下了开关，那是他最后的一点儿希望，现在的调整他并不认为会有什么作用，毕竟，顾惊鸿也只是加强了炮火的数量而已，其他的条件都没有变化。而坐在孙一峰身后的顾惊鸿，也在孙一峰攻击按钮按下的同一时刻，按下了他掌握的攻击按钮。两条亮着黄光的线在那巨型怪物身上归于一点。

　　确实也只是增加了攻击的数量而已，根本不能够对这只怪物造成伤害。孙一峰正在心里想着接下来他们两个人逃跑的路线。然而，不同于孙一峰已经确定的猜测，不过是加了量的炮火，产生的效果却截然不同。原来刀枪不入，炮火只是隔靴挠痒的怪物，此刻却不断向外喷溅着蓝色的液体，移动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像是受到了极为致命的打击后才会产生的影响。

　　孙一峰正要将这难得的胜利转述给身后的顾惊鸿，耳边却响起了顾惊鸿的警告：

　　“做好准备，将集中一点的炮火调为分散式。”

　　孙一峰心里虽然有些疑惑，但现在是顾惊鸿的主场，他只好按照顾惊鸿的指示进行操作。那些裸露在飞船两侧的发射孔刚刚调整完毕，他还没有来得及接触开关，就在那倒地的怪物身上看到了一道色彩斑斓的光。他正感叹于这只怪物独特的构造，又听到了顾惊鸿的声音：

　　“赶快攻击！”

　　孙一峰没有犹豫，按下了攻击的按钮。只见在那雨点般的炮火中，不断传来哀嚎声，紧接着就是一团团落在沙地上面的燃烧着的绿色生物。它们已经被强大的炮火击中，击穿，只剩下了死亡的命运。这样的燃烧并没持续多长时间，原来受制于空气的炮火就再次射向了倒地的怪物。直到这时，他才听到了来自于顾惊鸿的略带有放松的语气：

　　“好了，一切都结束了。”

　　孙一峰紧张的心情也在这一声结束中彻底放松下来，他原来紧绷的身体，也开始从紧紧粘住自己的座位上面挣脱。他看着不远处的顾惊鸿，知道自己马上就能得到一个震撼的回忆，关于顾惊鸿的，关于这个怪物的。

　　顾惊鸿从座位上面站起来后，将原来飞船的气压又重新调整了一遍后，这才将视线转移到孙一峰身上。他笑了笑，道：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一峰，我觉得我们不用在眼前这个星球流浪了。”

　　孙一峰的眼睛里是满满的不解。他也不说话，只是那样等待着一个答案。

　　4

　　记忆可以移植吗？

　　这对于已经享受着高度文明的人类社会确实是一个需要解决的难题。

　　如果可以移植，那么就算是一个刚刚落地的孩子，也可以再移植的瞬间获得所有人类智慧，不用再经历漫长的学习阶段，他们可以在五六岁时就可以发挥与生俱来的新的天赋，从而为已经拥有的技术带去更加高端的想法。但是这样的移植也会带来新的阻碍，所有的文明都到了发展的顶峰，也就再也没有人会为了新的技术的发现感到高兴，人类社会或许会真的延续世世代代一种思想的状况。

　　顾惊鸿将身上的防护服脱了下来，大口呼吸了好一会儿，这才看向已经期待许久的孙一峰，说道：

　　“其实我也只是一个记忆的承载容器，我所知道的一切东西，都是从我的父辈移植过来的。”

　　“记忆容器？移植？”

　　孙一峰虽然在过去的老电影里面有所了解，但是在真的面对一个拥有记忆移植技术的人，并且这个人还是自己认为的从小一起长大的同伴时，他还是吃了一惊：

　　“我不相信，我记得我是和你一起长大的，你的家庭我也是非常了解的，根本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顾惊鸿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神情：

　　“在认识我之前，你对于我还有没有其他印象？”

　　孙一峰陷入了沉默，确实，在他有的记忆中，除了最初和顾惊鸿的相识印象外，他并不知道顾惊鸿以前，或者可以说是三岁之前的经历。但是他仍然不死心，不愿意接受顾惊鸿不是一个和他一样的地球人。

　　顾惊鸿看着不说话的孙一峰，打趣道：

　　“就算我有着超出你想象的记忆移植的能力，话说回来，我不还是和你一起度过了二十多年的日子吗，和一个普通人一样。”

　　“可是……”

　　孙一峰的话没有说下去，他看着脚下黑色的沙地逐渐向上翻涌，直到出现了一个亮着蓝色光芒的大门，有些惊讶，

　　“这是什么？顾惊鸿，你到底还向我隐瞒了多少事情？”

　　顾惊鸿的嘴唇动了动，没有说任何的话，他径直走向孙一峰，直到和他站成一排后才说道：

　　“最后一次，我让你看看我们那个时代的发明。”

　　话音刚落，就拉着孙一峰走进了眼前的这道蓝色光芒里。最开始是一种十分舒适的感觉，紧接着就是一道道流光划过身旁的耀眼，孙一峰还没走来得及看清楚身旁的世界，突然眼前一片漆黑，他再看清世界时，除了一片白茫茫的雪原，哪里还有其他的颜色。他正在奇怪为什么看不到顾惊鸿的身影，脑海里就想起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我也曾是一个为了寻求真相翻滚千百次的信徒，但是直到自己有了那惨痛的记忆之后，我才明白，这个世界其实远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大，要神秘。过去我也为自己为什么不能变成像你这样的普通人而烦恼过，但是在经历了高不可攀的云中事件后我也算是明白，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难题，它所带来的阵痛也只会是阵痛而已。一峰，你希望找到的沙之国从来都不会成为替你找到答案的地方，问题的解决，需要依靠你自己的思想。宇宙里面的世界，它也只是一个不同的世界，仅此而已。”

　　孙一峰看着周围安静的一切，将视线投向远处后，这才发觉自己站立的地方是长城的末端，一个覆盖在白色的雪下面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