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资者最近对股市的期望值可能有点过高。我来解释一下原因,这不免又要触碰到股市这个敏感的话题了,而通常我对此都极力避而不谈。不过,我首先要清楚地声明一点,我并不是要预测它的下一步走势。在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我们通常只专注于分析个别公司的价值,很少去谈论整个股市的情况,至于预测股市下周、下个月或是明年的走势,那更是想都不敢想。实际上,股市通常会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偏离其实际的价值,虽然总有一天一切还是会回归基本面。因此,接下来我要讲的,如果正确的话,将会与所有美国投资者未来所能实现的投资绩效密切相关。
首先,让我们来定义一下何谓投资。其实,它的定义很简单,却常为人们所遗忘,即现在先投入一笔钱,在未来某个时间再拿回一笔更多的钱,拿回的这笔钱要先扣除这个期间的通货膨胀。
我们从历史的角度分析一下股市的变化情况。假如回到34年前的股市,你会发现两个17年的萧条和繁荣呈现出完美对称的局面。我们可以从中分析一下股市的变化情况。先来看看前17年,也就是1964—1981年这段时间的股市状况:
指数变化即使是像我这种很有耐心、注重长期投资的人也看得出,这17年间的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几乎没有变动。
然而,在同一期间,美国经济发生了巨大变化:GDP增长了370%,《财富》500强的销售额(当然公司组成有所变动)增长近6倍,但奇怪的是,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竟在原地踏步。
为了要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们必须先看看影响投资结果的两个重要变数之一,那就是的利率。利率之于投资就好比地心引力之于物体:利率越高,向下牵引的力量也就越大。这是因为投资的回报率与能从国债赚得的无风险利率直接相关联。因此,如果无风险利率提高了,其他所有投资品种的价格都必须相应下调,只有提升回报率,才能保证投资者不会转而去投资国债。相反地,如果无风险利率下跌,就会推动其他投资品种的价格上涨。因此,基本命题就是这样:投资者想在明天收获1美元,今天应该付出多少,只要先看看无风险利率水平就可以决定。
通常来说,每次当无风险利率波动1个基点时,也就是0.01%,市场中所有投种品种的价格都会随之变化。这一点在国债上表现得最鲜明,其价格通常只受到利率的影响。至于其他的投资品种,比如股票、不动产、农场等,由于存在其他重要的影响价格的因素,所以其价格与利率的关系不会那么直接。无论如何,这样的影响就像看不见的地心引力,无所不在。
1964—1981年,美国长期国债的利率呈现大幅上扬的态势,从1964年年底的4%飙升到1981年年末的15%。这对各投资品的价格都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其中最引人瞩目的便是股票价格,这间接解释了为何在这段经济腾飞的时期,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却原地踏步。
另外一个原因是美国企业的利润,下图揭示了1929—1998年期间,美国企业税后利润占GDP的比重。从中可以看出,这个比重在1932年达到巅峰之后又大幅滑落,到了20世纪50年代开始在4%~6.5%间盘整,紧接着在1982年滑落到3.5%的低点。因此,当时的股市投资者同时承受着两项负面因素的煎熬,利润大幅衰减,而无风险利率一飞冲天。投资者总会将目前所面临的状况投射到对未来的看法上,这好比是开车不看前方却紧盯着后视镜看,人们以为企业获利将持续低迷,无风险利率也会一直维持在高位,这再次解释了为何即使GDP已增长了近4倍而股市却还在原地踏步。
不过,在20世纪80年代早期,情况发生了大逆转。大家或许还记得保罗·沃尔克在就任美联储主席时有多么不受欢迎。然而,看看他之后的英雄事迹吧:在经济领域推行紧缩政策,抑制通货膨胀,这使利率走势产生大逆转,并带来了辉煌的硕果。假设你在1981年11月16日拿出100万美元购买30年期、票息率为14%的美国国债,然后将利息进行再投资,即每次你拿到利息后,用这笔钱再去购买同样的债券。到了1998年年底,在长期国债的利率降为5%的情况下,你的投资将增值至8181219美元,相当于你获得了超过13%的复合年回报率。
别小瞧这13%的年回报率,它可比同时期内很多股票的表现抢眼多了,而且几乎胜过历史上任何一个17年的时间段。对于一只“貌不惊人”的国债来说,这样的回报可谓恢宏。
利率的下降对于股价的推升也有影响,当然,利率只是其中的一个因素,还有很多其他因素。我们来看看这17年内股市发生了什么:如果在这一期间,你以相同的100万美元投资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到了1998年12月31日,你将会得到19720112美元,复合年回报率约为19%。
这在历史上是前所未有的成绩,甚至比在1932年股市大崩盘时的最低点购入股票(1932年7月8日,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收盘点数为41.22),然后持有17年还要好。
在这17年内,对股价产生影响的第二个因素就是企业的税后利润。上图向我们展示了企业的税后利润占GDP的比重的变化情况。通过这张图,我们能了解到,到了每年的年终,美国企业的股东们的所得究竟占GDP多大比重。
正如你所看到的,在1929年,企业税后利润在GDP中的比重达到顶峰,然后就一蹶不振了。事实上,图表的左半边并不具有典型性:不仅包含了萧条期,还囊括了一段温和复苏的时期(这段时期受到超额利润税的制衡),以及战后另一段复苏期。从1951年起,该比重就开始固定了下来,一直保持在4%~6.5%的区间内。
然而,到了1981年,企业税后利润所占比重开始出现下滑的趋势,脱离了4%~6.5%这个区间。1982年时,该比重缩水到3.5%。因此,当时投资者正面临着两种失衡的状况:利润低于预期,而利率又堪比天高。
很典型的现象是,投资者往往会把自己现在看到的景象投射到未来。这是他们根深蒂固的习惯:总是朝后视镜里看风景,而不是从前挡风玻璃中。所以,在展望未来的前景时,他们对国家的未来充满忧虑和沮丧。他们预计利率会继续走高,而利润会持续走低。因此,他们认为,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会回归到17年前的水平,即使GDP翻了接近两番。
那么,17年前的1982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呢?在第二个17年内,GDP方面没有发生可观的大幅提振。GDP的增长不足两倍,但是利率开始下调。沃尔克的“紧缩效应”逐步淡去之后,企业的税后利润率开始爬升,虽然还不太稳定,但无论如何,还是迈出了坚实的步伐。你可以从图51-1中看出税后利润的变化趋势,到了20世纪90年代后期,企业税后利润占GDP的比重已经接近6%,也可以说回归到了“常态”时的较高水平。1998年年底,美国长期国债的利率降至5%左右。
利率和企业税后利润,这两个投资者最在乎的要素的变化,虽然不是全部,但也部分解释了为何第二个17年美国股市的涨势超过10倍(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从875一路攀升到9181)。
投资者若想在未来的股市上获得丰厚的回报,有三件事不可或缺。第一,利率继续下跌;第二,企业利润所占GDP的比重大幅提升。现在我来谈谈第三点。或许你是一位乐观主义者并坚定地认为,尽管从整体上来说,股市投资者前景堪忧,但你自己总能成为股市中的佼佼者。在信息革命(我个人无比膜拜的时代)的初期,这种想法听起来颇具诱惑力。你的经纪人或许会告诉你,选择那些明显的大牛股,把握这波超级趋势!
回顾一下20世纪前半段改变我们生活的那些工业,比如汽车制造业和航空业,应该会对我们大有裨益。先来谈谈汽车制造业,美国汽车与卡车制造业者的名单能写满70页纸。其中两家制造商的名字很自然地引起我的注意,一家名叫“伯克希尔”,另一家叫“奥马哈”,当然还有许多其他汽车制造商。
正如你所听到的,汽车制造业是一个拥有超过2000家制造商的庞大工业,对人们的生活有着难以估量的影响。如果在当时你具有足够的见识,就一定会说“这是一条通往富裕的道路”。然而,情况发展到20世纪90年代又如何呢?这些公司经过多年的竞争厮杀之后,只剩下三家,这对投资者来说全然不是好事。因此,可以这样说,这是一个对美国影响深远的产业,但对投资者的影响未必是那般辉煌。
在汽车制造业的蓬勃发展这种革命性的事件中,有时我们反而比较容易断定输家。人们很容易体会到汽车产业的重要性,却很难挑选出能为自己赚钱的企业。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相信你就可能会做出这样一个决定:有时候把事情颠倒过来看可能更好,做空那些受负面影响最大的事物,比如马匹。坦白地说,我很惋惜为何巴菲特家族当初没有做空马匹。而且这实在很难说得过去:住在内布拉斯加州,本可以很容易借到马匹以避免被别人“逼空”。
除了汽车产业之外,20世纪另外一个革命性产业就是航空业,这是一个让投资者想到美好未来便口水直流的新兴产业。我特地查阅了当初所有飞机制造商的资料,发现在1919—1939年,大约有300多家公司,但现今可能只剩下几家还在苟延残喘。当时生产的众多飞机中有两架名叫“内布拉斯加”和“奥马哈”号的飞机,现在即便是最忠诚的内布拉斯加人恐怕也不敢驾驶这样的飞机驶向蓝天吧。
接下来,我们来看看航空业是如何走向衰落的。最近20年宣告破产的航空公司有129家,大陆航空(Continental Air)甚是“明智”,名列该名单两次。截至1992年,尽管表面上看来情况有所好转,但事实上,自从航空业陷入不景气以来,所有航空公司加起来的净利润是零,也就是说连一毛钱也没赚过。
我在想,如果当初莱特兄弟的小鹰号(Kitty Hawk)第一次起飞时,我在现场,我很可能会极具远见地、充满公益心地(这点是为了未来的资本家)设法将它打下来。我的意思是,莱特兄弟对投资者的伤害是非常严重的。
对于其他深深地改变了美国人生活方式,但对投资者没什么好处的辉煌产业,比如收音机与电视等,我不再赘述。不过我从中得出这样一个结论:投资的要旨不在于评估这个产业对社会能有多大的影响,或是它有多大的发展空间,而主要应该看某家公司有多大的竞争优势,还有更为重要的一点是,这种优势能维持多久。拥有广阔而持久的“护城河”的产品或服务才能真正为投资者带来甜美的果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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