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大孩子空洞的墓穴里,神头一次感到冷。抱住神的臂,腕处铁链的冷融了神的温。
神。卡在缝隙里一般撕裂的声音将神从冷中稍稍拔出来。
没有糖了,都撒在路上被虫子搬走了。神在曾经熟悉的黑暗里害怕,蜷成一团,喃喃。没有糖了。
那只臂拖着锁链和地冷冷相撞的声音,将神抱得更紧。抓到你啦。
在神和撒旦熟悉的黑暗里,撒旦陪神玩不用闭眼的捉迷藏。神小小的一只,紧闭双眼,想抓住躲起来的大孩子。
撒旦故意将沉沉的锁链弄得很响。神总是把粗壮些的藤蔓当做大孩子的臂。
撒旦感到神的瑟瑟发抖,用白羽巨翼将神笼罩,小心翼翼,不让穿翅的铁链夺走神的温。神用手指拨弄着撒旦羽翼上柔软的毛,想到光下大孩子呈金色的卷发。
神爱人而撒旦爱神。
大洪水那次,撒旦以为少了那么多大孩子,自己终于能被神记起,可是神造了方舟。洪水退去,神的大孩子们又肆无忌惮地繁衍,贪欲成瘾,像洪水之前那样。这群讨厌的大孩子不能像天使那样钻进壁炉去神的小厨房,却又总想着吃糖,就开始建造巴别塔。撒旦任由这群坏孩子胡来。塔愈高,撒旦却仍未能将穿过翅膀的铁链磨断。伤口尚未结痂便有新的鲜红涌出。当爬到塔尖的那个大孩子差点就够到壁炉底端时,巴别塔轰然倒塌。撒旦用铁链磨断了自己右边的翅膀。纷落的白羽沉溺在浓重的血色里。撒旦终于还是留下了自己剩下的那只翅膀,因而无法逃脱桎梏。不能让那群笨孩子抢走神的糖。撒旦撞向这通天塔的地基。
神喜欢翼的柔软。像以前那样,神蜷在撒旦翅膀的柔软里入睡。撒旦将酒倒在刚刚捉迷藏时过多晃动弄出的伤口上,并用酒冷冽而张狂的口感弥补痛感。
神的梦境,依旧是星光映天,像手舞足蹈的胖孩子所说的那样,河水是绿的,海水是蓝的,云是白的,彩虹是七彩的,因为光。胖孩子和神玩捉迷藏。梦里多了一只单翼。神因这翅膀的柔软而耽溺,又因这极陌生的熟悉感而恐惧。
小孩子很容易忘却。撒旦望着睡得很不安而皱眉的神。神还是喜欢吃糖的神,睡梦中还在咬残留有糖渣的指甲。小孩子不能喝酒的。撒旦把酒瓶子往更深的角落里藏。撒旦藏起小厨房里所有的酒的时候,做出了糖哄闹腾的神。神喜欢吃糖,忘记了溶罪的酒。神把撒旦的糖分给了那些大孩子。撒旦觉得糖不再那么好吃,想着为神做出更好吃的小食。可神说糖很好吃,让撒旦去守护那些奔向大地的大孩子。撒旦在大地上收起了翅膀,为那群吵闹的孩子奔走,只在偶尔得空的时候飞回神的小厨房,让神枕着自己柔软而温热的翅膀休憩。而这群怪物一样的孩子将有翅膀的撒旦当做异物,嫉妒翅膀使撒旦能自由出入神的小厨房。他们将烧红的粗大铁链穿透撒旦的双翼,自负地以为撒旦和他们一样喜光,囚之于不见天日的地下。撒旦不想让神担心,在长久的空寂中又期盼神因为吃完了糖而想到自己,随着脊骨逐渐被铁链的寒侵蚀禁锢,归于黯然,殊不知神费了好大的力做出大孩子们喜欢的糖,大孩子会让神醉酒以满足他们愈涨的欲。
喜欢在黑暗里玩捉迷藏的神为大孩子引入了骇目的光,就连暗夜,都有注入光的糖挂在天上为那群自私的孩子引路。撒旦抱住冷链,妄想能听到神的快乐,而土地之上那群孩子纵欲的聒噪声总是淹没一切。
那群混账孩子繁衍不息,也因而寿数有尽。他们像畏惧死亡一样将故去的人埋到地下。尸骨在撒旦四周腐朽发臭。撒旦厌恶这些孩子,但耗费自己的灵识和他们的亡灵对话,问神的近况。大部分亡灵生前只知道吃糖,甚至不知有神。撒旦费力将这些忘恩负义的亡灵撕裂,总因散逸出太多贪孽欲罪而遭到反噬。
撒旦终于等到了那个为首的大孩子。他的亡灵轻蔑地笑,说神有世世代代不尽的大孩子陪着,忘了撒旦。
撒旦专注于角落开的花,沙仑的玫瑰。神降临,撒旦感激起这冷酷的大孩子。神来找他,撒旦才见到了神。留下的这只哄神入眠的翅膀也不能让神想起撒旦。
神在小厨房的地板上醒来的时候,回味着和一单翼天使捉迷藏的梦境,觉得像糖那样甜。神顺着厨房的壁炉到人间,去找脑海里的黑影,那是会害了大孩子们的魔鬼。
撒旦耗尽了作为天使的最后神力,变成了人间的蝙蝠,留下地底穿着几片染血白羽的锁链。因为适应黑暗,蝙蝠借着声音辨位,倒挂着睡觉以不伤到翅膀,远离人类而栖在高处,也能离神的小厨房更近一些。
神在人间走了很多路,磨破了足和衣,只为了找到魔鬼。神渐渐觉得力不从心,捡了树枝当拐杖。当神倚在橡树边休息的时候,被米开朗基罗画下了上帝胡子拉碴的样子。
神始终惦记着会害了孩子们的魔鬼。沙仑的玫瑰所开之处,是撒旦囚神的塔。
某只要的甜甜番外:神因记住了撒旦而开始变老,得了阿尔兹海默症,只记得撒旦而不记得人。二次大洪水的时候,神只邀了撒旦登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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