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采说过:“知道为什么而活的人,便能生存。”
人生漫漫长路,在任何地方,我们都可能会遇到厄运,同时也会遇到面对苦难而勇敢地实现道德升华和精神自由的机会。他们通过苦难找到了生命的意义,从而坦然面对苦难。
五年的艰辛和挫败,让何晓晴明白了很多很多道理,她潜心苦读,诗经典,背职称资料,在忙碌中终于找回了生命存在的意义。她像换了个人,万般无奈藏心底,不再娇气,不再忧伤。
“你不是公主,别人觉得你好时,可宠你;别人觉得你不好时,你就什么都不是。”
生活在别人眼底下的生活是可怕的,不经意间,阴霾风暴随时会袭来,让你防不胜防,千疮百孔。这么多年,何晓晴终于明白了,在一步一步攀涉中犹如明白了真理一般。
职称评审时间是十一月份,单位里算上何晓晴共五个人参评。在这五个人员中间,何晓晴算是年龄最大者。其实她早就有资格去评了,但这么多年她总是害怕职称场上的“潜规则”,她性格一直懦弱胆小,如今她敢去评,这一步对她来说,真是日日夜夜狠下决心的。既然走上了职称这条不归路,那必须要去托人情的,这是众人都懂的。
“到哪去找关系呢?”天天幽居在单位里,平时清高自居,如今到哪去托关系?何晓晴想起了路娜娜评职称前,林奕寒专门将省里负责职称评聘的一位领导请至单位来指导,还在郊外的一所美食餐厅里请客吃饭,服务得妥妥贴贴。回去时,那领导面带笑容,满载而归。其实,林奕寒本人就是新闻出版界的领军人物,也是省高级职称评审委员,之所以将那领导请来,也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吧。毫无疑义,平时在专业上不求上进的路娜娜,当年就评上了她想望的职称,社会就是如此现实。
在何晓晴眼里那么高不可攀的职称,路娜娜轻而易举就得到了,这社会的弊病,难怪女人不由自主地会堕落,也难怪她在何晓晴面前如此得意,这就是向领导靠近的好处。谁叫你何晓晴那么清高呢?
多次听闻了此类“潜规则”,这也是何晓晴多年来不敢去评职称的一个主要原因。而沉闷多年,空虚无聊多年,她最终还是决定去参评了。
何晓晴花了一周时间做好了自己的评审资料,她拿着这资料交给柳主任审阅,柳主任一向和善可亲,仔仔细细地审查了一遍,然后看了看何晓晴,沉重地说:
“晓晴,你的论文和获奖都比教多,但业绩方面不是很突出,这有点麻烦,我觉得你还是去问问林社长吧,毕竟他当过多年的职称评委,今年也有可能参与。”
柳主任的话掷地有声,重重地敲击在何晓晴的心坎上。说起业绩,确是不够出众,她不想去求林奕寒,她受够了他,已近一年没跟他说过话了,如今要自己去求他,她拉不下这个脸。可既然上了贼船,已无回路可退了,她忽然有点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
“找谁去呢?”何晓晴细细想来,除了去找林奕寒,她身边没有第二个熟人可求了,她不得不去求他,可她又不敢直接去他办公室求情。
在一个周末的晩上,她给林奕寒打了电话。将近一年没跟他说过话了,电话里的声音是如此熟悉又陌生,平时说话挺有水平的她,在电话里吞吞吐吐,她就怕林奕寒一口拒绝。死要面子的她,竟也有向林奕寒求情的一天,她一边嗫嚅着,一边觉得自己好窝囊。世俗中的人,终得做世俗中的事,何晓晴不是仙女,你怎得脱俗?
电话那头的林奕寒,先是久久的一阵沉默,也许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何晓晴也会有事来求他,他语气平缓地说道:
“谢谢你想到我,只是,我手臂其实没这么长。”林奕寒沉默了片刻,又继续说道,“到时候再看看吧,如果评审时,我也在场,可能好说点。”
何晓晴第一次觉得林奕寒还是值得她尊重的,他不会置她于不顾的,毕竟何晓晴也在这个单位努力过,为这个单位做过贡献。
职称评审分为面试和终审两步。在一个周六上午,何晓晴去参加面试。那天,天灰蒙蒙的,阴沉得让人心神不宁,何晓晴不住地想让自己平静下来,但心不由己,一直咚咚地跳个不停,她终究还是胆小者。
面试前十分钟,她拿到了抽签纸,上面有两个阐述题,她拼命地思考着如何作答。十分钟后,她进入了面试间。面试官总共有五人,二女三男,何晓晴仓促地只看了一眼就走至讲台上。正当她准备讲述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坐在最中间的那个女评委忽然起身走了,直至何晓晴全部内容讲好了,她才回来。何晓晴后来才知道这个女的是这次面试的主评委。乍看一眼,这女人衣饰时尚,让人觉得很是精明。一头中短烫发,涂抹着厚厚脂粉的脸上堆砌着笑容,只是这笑容似是敷衍虚饰而为,犹如她脸上粘着的脂粉。
“这个主评委,为什么要在我讲述时离开,是上厕所?可我的次序数才是第三呀!她怎么这么快就想上厕所呢?”
何晓晴百思不得其解,但又似乎什么都明白了,也许这就是传说中潜规则的冰山一角。而今,竟让何晓晴亲眼目睹了,其中之黑,让人触目惊心。这社会就是如此残酷,如此无情!
其实,在这五个评委中,林奕寒曾托嘱过一个人,那就是另一个女评委,林奕寒与她曾有过交情。但那个女评委毕竟不是主评委,她将一切看在眼里,只是最终成绩是主评委定的,她根本无扭转之力,而且她也没存心帮忙,只在事后,告诉了林奕寒面试场上的一切。
何晓晴还是知道了林奕寒也算是在帮她,只不过没帮到,她似乎觉得林奕寒这人也还好。中午,在食堂吃饭时,她第一次主动坐到了他旁边。
“领导,告诉你一件事,路娜娜与她老公最近关系很僵了,你应该劝劝她。”
“她和他老公怎么了?”
“听我同学说,路娜娜老公生病住院两个月了,路娜娜一次都没去看过他。”
“哦,这样啊,我知道了。”
何晓晴本是出于好意,可没想到事情的结果是弄巧成拙。当天晚上,路娜娜就打给她电话了,责问她是不是多嘴了,害得她被林奕寒骂了一顿。
何晓晴极是伤心,极是生气,她立即打电话给林奕寒。
“领导,你为何不好好劝劝她?为何还说出是我告诉你此事?我不应该告诉你的。既然你这么不信任我,等我评上职称后,离开这儿好了。”
气头上,何晓晴说了一句最不该说的话,她就这个性子。这几句话儿,使得有可能挽回的职称问题成为了不可能。
“ 路娜娜与他老公不好,与我何关?为什么要我去劝她,她努力工作,我也给了她职位和权利,给了她荣誉,我不欠她什么了?我与她之间的是是非非,别人误解我,为什么连你也如此去理解?”
林奕寒不再帮她了。
走上了职称这条不归路的何晓晴,终将感受到了单枪匹马、孤军奋战的悲凉和寂寞。她战战兢兢,总以为执著地去努力,总会有收获,可事实并非如此。
尽管外界一直传说着评职称是需要人情关系的,何晓晴不是不知道,她一直深谙其道,这也是她多年不敢去参评的原因,可当今,当她知道自己真没评上的时候,还是伤心不已。
那天,有个同事告诉她:职称名单下达了,去当终审评委的林奕寒正在回来的路上。何晓晴立即拨打了林奕寒的电话,对方正在通话中,她又拨打了一次,对方还是回复正在通话中。何晓晴似乎明白了什么,其实她早就应该料到,但如今的她依然不死心,毕竟,她为这次职称整整付出了一年的辛苦,无数个白天,无数个黑夜,她至此依然不相信考试和论文都极优秀的自己真会被职称淘汰出局。
她匆匆跑至楼下一同事办公室,那同事也是这次参评职称的。看到何晓晴突然来至,同事也急着问:
“晓晴,你上了吗?”
“我不知道?你呢?”
“刚才林社长在电话中跟我说好像上了。你等下再问问。”同事一边说着,一边掩饰着脸上浓浓的喜庆之情。
何晓晴什么都明白了,她不用再问也明白了:这次在当终审评委的林奕寒可能帮了其他几个同事,但没帮他。 论文和考试都极优秀的何晓晴首当其冲,被职称淘汰出局了!
何晓晴回至寝室,独自躺在床上,她忽觉得自己的头好痛好痛,天昏地黑的那种撕痛,痛得似乎要爆炸似的,向来自尊、骄傲的她,忽然间觉得自己外表似是坚强,其实内心很是脆弱,脆弱得如同一个在荒漠中迷失的人儿,天苍苍,地茫茫……
事后,林奕寒跟她说,他负责的是高级记者职称,而何晓晴参评的是高级编辑职称,两组评委人员不同,他帮不上。但何晓晴不信,她觉得他只是不想帮,至于为何不帮她,也许只有林奕寒自己知道。
“我整体应该比他们优秀,怎么会评不上?”
何晓晴深深体悟到了现实的残酷和社会的黑暗。这是一个赤裸裸的权钱至上的时代,没有道德标准,没有职业操守,他们都带着一副伪装者的面具,表面上公正、和善、知性,但内心底执著的只有自己的利益,他们只是用知识和文化使得人性本善成了一句真实的谎言。
“如果凭能力公平来竞争,我应该会评上了。”何晓晴一直如此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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