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她们穿得很时尚,剪着一头流行的“学生装”发型,小女孩偎依在女人的怀里。她们是谁呢?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农村里的人,那个女人难道是老师,那小女孩是她的女儿?我满脸疑惑。她们的出现显得那么的与众不同,有点鹤立鸡群的样子。小学开学的第一天,所有孩子都自己背着书包来到了学校,正等着老师开门。因为是第一天开学,大家都还没有校服,所以都只穿着乡村风格的衣服。只有那小女孩身边有个大人陪着。小女孩叫“芳”,我认识她已经二十年了,我们的友谊一直维持得很好,偶尔会开对方的玩笑,但是我们从没有吵过。据说她父母工人出身,家境条件不错的,因此她展现在我们面前就像个城里来的孩子一样,干净、整洁、时尚。她总是穿着套装来上学,有时是一身鲜红色长袖运动服,好像一朵小红花;有时是一身淡黄色的,衣角带卷花边的短衣裤,像一朵太阳花一样灿烂。她在门牙的地方有只小龅牙,只要一笑,那只小龅牙就会露出来。我连她的脸都不用看,只是看到那只牙便知道是她,独一无二的牙。不论刮风下雨还是晴空万里,芳的手里总要带着一把长雨伞,后来才知道那是她的专属“打狗棍”。在她家到学校那段路,一路上都有很多狗出没,她是有“恐狗证”的,因此必须带点什么防身,那长雨伞就是最好的选择。我不记得我们是怎么开始了交谈,到最后成为了朋友。我只记得我们都喜欢在课间休息的时候,用手撑着两边的书桌像跳远一样从第一排一直跳到最后一排,然后又转身跳回来。有时候会到沙池边上捡掉落的紫荆花。清风过处,沙池就铺了一层粉紫色的地毯,我们俩瞬间成为了花仙子一般跳动在花海地毯上。抬头仰望蓝天下的紫荆树,鲜绿的叶子从中探出朵朵娇羞的花儿,在清风里朝着我们点头微笑。紫荆树结果子了,那是一条条长长的豆荚,只要用手抓住两条豆荚的两端拉扯,它们就会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我们只管着上课,放学,玩耍就好了,日子过得悠游自在。
在中国传统文化里有句话就做: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为了要个儿子,芳的妈妈丢了工厂的工作,每天都躲藏在黑房子里,过着不见天日的生活。芳在学校的日子也不好过,计生办的人经常会到学校里突击检查,和芳一样的情况的学生每天都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校长他们十分同情这些学生,决定了平日里就让他们来上学,一旦收到消息就立马“赶他们走”,还把他们的书桌搬到杂物房里,特意让老师叮嘱我们:我们班上只有***个学生,我们都不认识他们。有次大家正在上课,外面传来了消息,芳马上就逃跑了。我看到她穿着鲜红色的运动服,手里拿着长雨伞仓皇地出逃,好像逃婚的新娘似的。随后,她的书桌就搬走了,课室里一切依旧,只是没有芳的身影和书桌。好朋友遇到困难了我却什么都帮不上忙,只能默默地看着她离开。我一直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为什么国家的计划生育政策是这样执行的呢。人口增长过快确实是会影响到经济的发展,那应该从源头上限制人口吧,而不是把人家的胎儿打掉,让孩子不能上学,把好好的一个家庭弄得支离破碎。曾经一个朋友说,她小时候家里也是因为这样的事,家里房顶的人被捅破了,吃饭用的碗碟全打碎,她们几姐妹躲在阁楼里哭,没人管,也没饭吃。大人的所作所为应该由他们自己负责,小孩都是无辜的,为什么要他们承受这样的伤害?如果换做是你们的家,你们的孩子受到伤害,你们会心疼吗?对我来说,我就是那个超生的孩子,我觉得很幸运,我能活到今天,能看到当今社会的美好与残酷。而芳呢?每逢触碰到这点上她就会说:如果不是为了我弟,那我家现在生活条件应该还不错,我们可以到镇上买套房,我妈现在不用每天睁眼闭眼就想着挣钱养家,照顾我那个傻弟。芳的弟弟智力上有些问题,虽然现在已经长得牛高马大,但是不能自理,义务教育也只是勉强混日子过去的,字都不懂几个。这都归因于当年的政策,芳的妈妈整天躲藏着暗无天日的屋子里,郁郁不得志。生怕被捕孩子就保不住,为了孩子可以早点生下来就想尽办法进行催生。孩子不足月就出生了,但是孩子不健康,现在孩子有点痴痴傻傻的,还要照顾他直到自己老去。倘若有一天自己不在了,谁还可以照顾孩子。
我和芳的感情一直都挺好的,直到有一天有个同学突然说了一句:只要见到我们其中一个,另外一个肯定在的。这同学一语道破我跟芳的关系,原来我们已经成了形影不离的好友,然而我们自己都没有发现。除了芳,还有另一个同学也是跟我们一样要好的,她叫“惠”。不管是放学后还是周末,惠一般都会到我家玩或者写作业,芳因为离我家远,因此不常来。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惠跟芳截然不同,她穿着很朴素的旧衣服,有时候我都怀疑那些衣服是不是她妈妈不合穿才改小了给她穿的,有时候衣服上甚至有一些洗不掉的污渍。她家里环境不怎么好,一家四口人就挤在一个小房子里,可以说连厨房跟洗手间都没有。这跟我上幼儿园时的那个房子差不多,又小又黑。她喜欢养小动物,家里地方虽小,但是就有几只猫狗。也许喜欢小动物的人生活都不会过于拘谨或者循规蹈矩,我挺喜欢跟她在一起的。这就是她跟芳以及我不同的地方,她来到我家可以随意就坐在地板上玩,或者趴在地上写作业。可是我不能像她这样做,即使地板是干净的我也接受不了,总觉得地板被人踩来踩去,擦的再干净也是被踩过的会脏。可是惠很轻松随意就做到了。她家里有几片荷塘,夏季将近过去,等荷花谢了就可以采莲蓬。我从没见过她是怎么采的,但是新鲜的莲子总会有送上门的。我第一次见到新鲜的莲子还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见一颗颗黑黑的珠子,怎么跟妈妈煲汤的不一样?她解释道:这些还没有去壳的,只是来不及采摘,长老了有点黑,嫩的那些是绿色的,随后她就示范给我看怎么剥开莲子。我初尝莲子,那味道又苦又涩,一点都不好吃,惠却吃的津津有味,这也许是劳动的滋味吧。她特别多奇奇怪怪的东西,譬如说:在写作业之前先说句什么话,字写错要用涂改液修改,那就一边摇着涂改液一边念着“咒语”。难道这样做我的作业会写得好一点吗?于是我跟着她学起来,效果倒是不见得有多好,只是觉得很好玩,写起作业也不会那么沉闷。后来妈妈发现我的这些行为就阻止我,还说以后要少接触惠,不能跟着她学这些不良习惯,芳就不同了,人家多有教养。写个作业就要规规矩矩的,搞那么多小动作,影响质量。既然妈妈不喜欢这些,我以后就不做便是。有时候挺羡慕惠的,生活随意点,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少一点规矩,多一分自由。有一次听芳说:惠抓着荷塘边上那棵榕树的枝干像荡秋千一样甩出去了。我想象着她在半空中飞舞的样子,像只小鸟一样迎风飞翔,被风鼓起的衣服就是她的翅膀,飞上蔚蓝的天空,俯瞰辽阔的大地。当我还沉浸在幻想里,忽然听到芳又说:那根树枝突然断了,惠掉进荷塘里变成了泥人,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芳也跟着笑了。惠从来没跟我说起过这件事,也许她觉得太丢人了。我觉得芳其实跟我一样,渴望着自由,希望可以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生活里少一些束缚,不然她怎么会跟着惠到荷塘边玩。
我们年纪稍长一些,班上的同学纷纷开始追偶像剧,唱流行歌,抄歌词等等。F4的《流星花园》是当时最火爆的偶像剧,大家都在班上高谈阔论,说那个道明寺既霸气又帅,杉菜好漂亮,好坚强啊,怎么老被道明寺欺负......而我却一脸懵。抄歌词的行为更是中毒很深,那时二姐恰好有一歌词本,惠经常跟我要,用白纸抄上一些自己喜欢的歌词回去唱。然而这些歌词总是被当做情书,被班上的男同学抢去了,还被念出来。惠羞得涨红了脸,想要抢回来又抢不到,于是在课室里你追我赶,其他人又跟着起哄,课室里上演着一场闹剧一样,而我们都是这场闹剧的观众。对于他们高调地谈论剧情,抄歌词的行为,我是不会做的,也不允许做,顶多也就安安静静地家里看看。如果像他们那样闹得沸沸扬扬,老师会责备,家长也会责备。惠活得真潇洒,真勇敢,做了许多我不能做,不敢做的事情。说我家教严嘛,其实不算,但不知为什么那种氛围会告诉你说,你不能这样,不能那样,这个不好,那个不好,久而久之,我感觉自己已经习惯了,要循规蹈矩地生活才是对的。我会约束着自己,控制着自己,尽量不让自己犯错,一旦越轨后果不敢想象。对于惠的生活方式,我只可远观而不可效仿。也许是我们彼此的生活方式不同吧,小学毕业后,我们的轨迹开始分叉了,多年后的今天,我跟芳依旧如故,而惠已经脱离我们俩的轨道。听说她已经嫁人了,还生了个孩子。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应该挺幸福的,希望她的孩子像她一样活得勇敢、洒脱和自由。
话又说回来,我跟芳的关系老铁的,只是有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中途有些小插曲。茵和婷突然闯进我的生活里,之后我跟她们俩每天一起上学放学,疏忽了芳。老师看在眼里,问我和芳是否吵架了,我们一致否认。事实的确如此,我们没有吵架,也没有其他冲突,莫名其妙地疏远了对方。后来芳也加入我们的队伍,我们由原来的铁三角变成了四人组。我们四个都是班上的优等生,学习方面可以相互帮助相互促进。有次我们商量着送对方礼物,但必须自己亲手做,画卡片就是最好的选择,既不花钱,也可以表达心意。从那次开始,我发现自己的想象力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我画了三张图片,里面一个字都没有,我记得其中一个是要表达天堂无泪的,希望身边的人远离悲伤。只是我的画工真的惨不忍睹,估计她们没有一个知道我想表达的意思。也许她们根本不喜欢我的卡片,为了不伤害对方才没说的。茵的卡片画得很精致,一个长发飘逸的女孩侧脸,尖尖的鼻子,跟漫画里的女孩一模一样,旁边还附上一段祝福语。图文并茂,让人一目了然,根本不需要人煞费苦心思考着这是什么,想要表达什么。芳跟婷的卡片也是好几张组成的,上面满满的是文字和图画,就只有我的一幅画搞定,却让人不解。自此大家都没再互送对方什么礼物,也没人再讨论这次卡片如何如何。不过茵和婷在艺术方面确实不错的,因此,班上的黑板报一直都是由她们负责。有一天语文老师提议说让大家分小组轮流负责黑板报的制作,一来,减轻茵和婷的负担,不用老是占用了她们的时间;二来,大家都有机会练习一下。那个星期刚好轮到我跟芳负责黑板报,我建议用音符作为背景,有点跳动的感觉。芳同意了,于是她负责文字撰写,我就构图。我们趁着下课或者放学后的那点时间抓紧做起来,好不容易做出了个模板。第二天上课,老师就点评了下,说我们作品整体看起来有点花俏,如果稍微再简洁一点会更好。我们在这方面是没有经验的,既然老师给我们建议,那我们课后把它刷掉重新做。正在我们捂着口鼻看着彩色的粉尘漫天飞扬时,我听到后面有人击掌欢呼的声音。我回头看,那声音正是茵和婷发出来的,因为我的回头,她们也看见了我,所以她们马上停止了。我觉得很莫名其妙,她们在欢呼高兴什么呢?难道我们的制作得不到老师的赞扬,要被刷掉重新做,她们会更高兴?我跟芳说了下我的想法,芳一直觉得我太敏感了,也许她们刚好是因为其他事情而欢呼击掌的呢,劝我不要想太多。真的是这样吗?我还是半信半疑。后来我更加确信自己刚开始的想法是对的。从我们制作黑板报后,茵和婷就疏远了我们,到后来完工了,她们也没跟我们说过什么。按照我的理解,大家既然是好朋友,而且你们在制作黑板报方面那么有经验,应该在我们参与制作的时候可以给我们提建议或意见的。而且这些又不涉及什么荣誉、奖项的,大家一起交流下又何妨呢。从这一件事我才发现,原来大家一直所谓的友谊都是那么脆弱的,它就像一张糖纸,稍微有一点温度它就融化了;它就像蒲公英的种子,微风轻抚一下它就飘散了;它就像一块豆腐,稍用一点力就碎了。这是我们的友谊,我一直以为可以纯真而长存的友谊。我很希望当时的想法只是自己的多虑,但它不是。我希望我们的友谊是:当一方有困难时,另一方会伸出援手,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条件下义无反顾去帮助;当一方有需要自己时,自己可以站在她那边,成为她强大的后盾,给她遮风挡雨,给她温暖;当一方犯错误时,可以直言不讳,做她的指路明灯;当彼此有什么欢乐的事情,我们可以一同分享......我们不谈买卖,只谈感情,偶尔会开对方玩笑,但是无伤大雅。那次之后,我跟芳成了一组,茵和婷成了一组,她们走她们的阳光路,我们走自己的独木桥。小学毕业了,她们仿佛人间蒸发似的,我们再没有听到过有关她们的任何消息。我们短暂的友谊从此夭折了。
第二节
人总是生在福中不知福的,聚在一起时觉得理想当然的,一旦失去了才懂得其中珍贵。可是失去的终究失去了,我们无法挽回。语文老师是从我们上一年级就开始带班的,按照学校的传统,从我们入学第一天开始到毕业那天,班主任都是同一位老师。可是中途出现了小插曲,这传统无法延续。我们不清楚什么原因,只知道老师跟校长发生了分歧,据说他们争吵过,老师要被调离学校。这变化来得太突然了,如同晴天霹雳,我们谁也无法接受。在那次校会上,老师眼镜后面一双红肿的眼睛,她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的树下,等待着校会的结束。她婆婆也来了,想必是来求情的。过程如何我们不知道,但是结果就是:老师被调职了,我们要换新的班主任。离别是痛苦的,我们从一个懵懂小孩到开始建立自己三观的大孩子,五年了,现在说要分开我们,好像一个婴儿跟着妈妈生活了几年后突然要分开他们一样。老师哭了,我们也哭了。她讲了好多话,可是我一句都记不起来,脑海里只有她曾经的身影。语文课上,老师教我们识字,练笔顺,还在黑板上画出田字格让我们来写;然后我们开始学组词,造句子,写片段,写文章。音乐课上,老师会一句句教我们唱歌谱,读歌词,她又给我们唱歌,“春天在哪里呀,春天在哪里......”;劳动课上,大家一起拿着镰刀锄头到球场里除草,提着水桶,拿着抹布攀高爬低地清理天花板跟窗户。她很喜欢戴一顶大草帽,这样可以把肩膀的位置都遮挡一部分,不会被晒到或者被灰尘弄的很脏。大草帽底下露出一张小脸,脸上还挂着眼镜,有点像秀才下田的感觉。学校几乎每年都有歌唱比赛的,我们老师都是指挥员,那首“从天到地,从地到天,天上地下多么壮观......”的歌曲在舞台上萦绕着,而我从天到地,从地到天只看到老师,她穿了一件白衬衣,鲜红色的短裙,手上的指挥棒有节律地舞动着。如果她会魔法,那一定会把我们都变成精灵。她平时不这样穿衣服的,应该说她不穿裙子。以前她绑着长长的马尾辫子,额头盖着厚重的刘海,戴着金属框架眼镜,穿深色的长裤,浅色T-恤,一副中规中矩的模样。后来她怀孕了,长辫子给剪了,也就那个时候她是穿裙子的,还是那种格仔泡泡裙,现在觉得有点土气。老师什么都会跟我们讲,就算是关于女生的生理期的事情,她也直接说,只是担心我们女孩子不好意思,特意支开全部男同学。她跟我们很亲密,就像妈妈一样,只要我们一个小眼神,她就懂得我们心里想什么。每逢教师节,我们都会悄悄地送她礼物,即使是匿名的她也知道是谁送来的。同时,她还是一位严父,只要我们犯错了,她会不留情面,狠狠地批评一顿。有次小测试之前,我无意间看到了表姐的试卷。表姐跟我同年级不同学校,她那边测试稍微早一点,测试过后都是要抄写试卷的,就是这样我看到了试卷。过后我跟芳说了这事,芳因为不明白部分试题又去问老师了。结果可想而知,我从来没有被老师如此批评过。那天老师涨红了脸,瞪着圆圆的眼睛,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质问我到底怎么回事,语气特别重。我如实交代了一切,按道理,像我这样胆小的人遇到这情况应该会哭的,但是那天我并没有,而且也觉得自己没有错,我不是故意要看的,只是无意间看到。事后,老师在我的周记本上写了一段话,内容大概是:做人要光明磊落,剽窃得来的东西始终不属于自己的,即使得到了也是暂时,不会长久,只有自己真正学到的才是自己的。我会铭记老师的教诲,堂堂正正地做人,做事。老师的教诲、鼓励我从没忘记过。每个孩子小时候都会写到自己的理想,当时我的文章被老师念出来了,她觉得我的想法很特别。我的理想是当一名老师,我想教书育人,像老师一样,因为现在的坏人太多了,我要教好他们,让他们从小学好,长大就不会变成坏人。老师希望我可以坚持自己的想法,实现自己理想,但是我没有。我不会忘了自己最初的梦想,只是受到这个社会的影响,我会暂时搁置着它。
福为祸之所倚,祸为福之所依,祸福总是在交替着出现,逆境过后应该就是顺境了吧。新学期的到来,我们也迎来新的班主任。他是猴子派来逗我们的吗?新老师是一个非常瘦小的老男人,一脸皱纹,两腮还留有没刮干净的胡子,一身宽大的灰色西装,咧嘴一笑,那颗银牙闪闪发亮。他那口普通话真是......幼儿园的小孩都比他说得好。我们心里不禁捏了一把汗。可能新老师他们那个年代并不注重普通话,像他这样年纪的老师,普通话一般都讲得不好。他平时跟我们讲课基本上是用白话,以前一直习惯国语上课的我们现在画风突然改变了,听起来有点别扭。尽管不太喜欢新老师,但是课始终要上的。我们都是乖学生,学习是我们的第一要务,不会像电影逃学威龙那样,总爱捉弄新来的老师。大家相处的时间长了真的会日久生情,我们逐渐接受新老师,还发现他讲话会自带幽默感。不知道是他说话的口音问题还是其他,觉得他就是猴子派来逗我们的。课堂上老师会安排我们进行角色演练,他负责旁白。记得那篇课文好像是《我的小小抄写员》,是一篇外国的文章,表达了在生活艰难的环境下家人彼此关怀的温馨之情。母亲对孩子亲吻,拥抱来表达自己的关爱,这两个角色刚好由两个男同学来表演。他们俩羞得满脸通红,站在讲台上不知所措。最后拿了课本遮挡着脸勉强演下去。我们台下这些吃瓜群众看得前翻后仰,笑得泪水都出来了。当时我也担任了一个小角色,但是太紧张了,表演结束后我才想起来刚才自己抢对白。第一次尝试这样的角色表演,除了紧张还是紧张,背熟的台词根本不起作用,临场发挥时总会错漏百出。如果下次还有机会,我还想参加这样的表演。我可以变成另一个人,用另一个人的生活方式生存着,体验着不一样的人生,我不再是我。
一年的时光眨眼过去,我们马上毕业了。那天大伙们从来没有过的轻松,在校园里谈天说地,自由地玩耍,有的同学拿着照相机这里“咔擦”,那里“咔擦”的。我们争先恐后地跟新老师合影,希望以后分开了,起码还有张照片看看,想他了就拿出来看看,这才不会忘记他的模样。启蒙老师跟我们相处了五年,可是我们都没有留下任何一张正式的照片,一张属于我们的班的照片,她清秀的模样只能留在记忆里,我时常回忆着,否则时间久了会忘记。离别是痛苦,但是久别后的重逢有着不可言喻的喜悦。我们怀着这份希望告别了伤感的昨天,奔向未来。
离别是为了他日的重逢,这是给离别最大的希望,可是有的离别却是永远无法重逢,永远无法弥补的伤痛。他叫志杰,坐在我的隔壁桌,一个皮肤白皙的大头娃。每次他妈妈送他来上学都是说那句话:记得上课时不要吃东西。难道他很喜欢吃东西才把头吃成这么大的?可我从来没见过他吃东西,反而是其他同学,总喜欢分着吃方便面的味精粉,每人分一小撮,津津有味地舔着,对他们来说那是人间美味。大头娃很爱玩球,一下课就在教室里把球滚来滚去。有次他的球砸到我的脚,他很慌张地跑过来问我有没有受伤。他很善良,不想别人受到伤害。他还是个聪明的孩子,期末考试拿了全班第一。这么好的苗子上天怎么忍心拿走了呢?他们一行人去河边玩耍,他并不是最大的那个,肩负着照顾团队的责任,也不是最小的,需要被照顾看管。但是偏偏就是他,一去不回头。每逢回到教室,旁边空了个位置,少了个人,心里就不是滋味。自此语文老师对我们也特别紧张,外头有什么风吹草动她就变得啰里啰嗦的。人有的东西都可以丢失,起码这些失去的还有重来的机会,唯独生命不可以丢失,也绝对不允许丢失,失去了生命,这一切的一切都归零。人类很喜欢吹嘘着自己有多厉害,现在科技多么的发达,我们已经能上天入海,生产出大量的高科技产品,让生活质量“蹬蹬蹬”地上升。可是在大自然面前,我们是何等的脆弱。一场地震、海啸把我们拍打得遍体鳞伤,这些大的灾难不说,即使是那么小小的河流,不知哪来的暗涌漩涡就足以夺走了我们的生命。谁也不能预言未来,我们能做到的只是当前,好好珍惜身边的人,善待善良的人。
人们都认为好人会有好报,恶人应该受到惩罚。只是很多时候事与愿违,善良的人得不到善待,作恶的人依旧逍遥法外。语文老师因为跟校长产生分歧被调走的,大家一直认为校长想排除异己。(在这说明一下,小学期间换了两任校长。)既然老师离开了,那么事情应该得到平息。但是我们都错了,我们总算体会到什么叫做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何况他不是君子,一年过后就来了。我们明明已经毕业了,校长却要求我们暑假回校清理新操场的杂草。我们也是够单纯的,每天都跟上学一样的时间回来开始干活,顶着烈日,蹲在草地上拔呀拔。校长说不能用镰刀跟锄头,这样会除得不干净,杂草很快就长出来,只能用手拔。我们照做不误。校长也是很勤快的,每天都回来。我们在外面晒着太阳拔草,他泡上一杯茶,坐在树底下看着我们。有两个男同学看不惯校长的做法,在休息的时候拿着校长的凳子发泄,不小心把凳脚踢坏了。后果不言而喻,他们被校长揪出来批评了一顿。凳子踢坏了那就照价赔偿好了,可是,并不是我们所想象的那样。校长拿来了两把新凳子让那两个男同学去破坏,一定要弄得跟之前那张踢坏的一样,做不到就继续,反正凳子有的是。接下来几天,他们俩不用去拔草,专心致志地踢凳子。我们都不想说校长因为公报私仇而要求我们回来拔草的,但是我们找不到其他更好的理由。虽说我们是毕业班,放假早一点,回来干点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为什么一直都是我们在做,其他班级都已经放假了呀,怎么不要求他们也来帮忙呢?人为什么要读书、学习,不就是为了学知识,学做事,学做人吗?老师的职责不是教书育人的么,为人师表理应给我们树立榜样才对的,但是校长的行为让人完全感受不到他是一位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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