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5日,大风,阵雨转多云。
仅凭着牢固的氏族观念和血缘屏障,清明节在大多数人的骨血里变得单调起来,唯一有趣的是流传在长辈嘴里的光怪陆离的传说,大多数是关于死者的。
我想笑,但不敢。
生死从来都不是一个轻松的话题,在死者面前发笑也会被当做是没家教,不尊重人。人在面对一切未知的事物时都会挖掘出内心深处的恐惧,甚至被他支配。生时没有记忆,死又尚未来临,每个人在这条从生入死的路上,只不过是履行着自己活着的义务,在复杂的社会关系里找寻着自己的定位。说到底,生死到底还是个人的经历,无论欢喜,抑或是悲切。生命之所以成为生命,就好像春天会吹来东风一样,存在便有他的意义。
风吹檐下燕,檐下雨成帘。清明的春光大抵如此,但节日的意义不在此,也不在于单纯的缅怀死者,更多的,我想,是为自己和活着的人,在这片土地上站稳脚跟。
我的奶奶辈,加上我的父母,一共五个人,大到八十有余,小到接近半百。在未来的十年到二十年里,他们会一个一个排好队,按照生死簿上的时辰,离我而去,不会和我商量,甚至不会同我作别。这是我迟早要准备好的事,不管过程有多么艰涩伤感。病痛和时间不会因为他们是我的亲人有任何偏袒,留下活的余地,这个世界,从诞生生命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所有活着的事物对死亡是束手无策、无可奈何的。
洞穿死亡无疑是一项伟大的认知,有别于身处绝望边缘的自我抛弃,这是一种少数人拥有的境界。平日里我所见过的笑脸,大多是远离生死的青春洋溢,不排除这些欢乐的面孔在陷入死亡窘境时也会变得扭曲和狰狞。
我们每天眼见耳闻那么多的生离死别,甚至社交网络也是暴戾和浑浊的血腥味,我们得到了什么?是对人生意义的思考,人性的悲悯,还是单纯的用恐惧来填补认知上的空洞。同样的,我们作为网络媒体的受众,首当其冲地接受到这些严肃的事物。可怜的是,死者的讣告在不停地被消费;可悲的是,我们的同情心也在被消遣。本不该参与这么多凝重的生死,却被推搡着做了一个挂名的审死官,仿佛死者还有救,尚且能在集体深刻的大讨论中重生。一个人的死亡本该是纯粹的、静默的,除了他自己,别人感知不到他最后一刻的感受,而一旦死亡跟政治、国家之类的挂了钩,便足够发酵一阵了,像一片飘浮不定的阴霾,飘到哪,哪里就有人郁积于心,悲悲戚戚。当这种有深意的缅怀被冠以“情怀”的帽子时,大多数人都被蒙蔽了,其实自己心香祭奠的不过是一个陌生人、一个符号,当这片阴霾散去的时候,你不会再像以前一样有任何的情感表达,就像用橡皮擦掉一个数字一样自然流畅。
人的一生大概只做了三件事:降生,生活,老去。在一开始的生死长跑中,我们跑赢了上亿的竞争者,所以我们可以面对面交谈,我们配拥有生命。然后便是活着,在一座名为人生的围城里走走停停,四处徘徊,遇见各种各样的、不同于自己的生命。最后,在某个角落,沉沉地睡去。从这里看,死亡竟也是一件神圣的事了,像电影、小说的大结局,安排在最后,必定有他的理由。不同的是,艺术作品中的过程是为了结局作铺垫,人活着却不是为了更安稳地死去。人若是能从繁杂的社会关系中抽身脱离,完全泯灭了自己的社会属性,大可以毫无顾虑、大摇大摆的去跳楼,可问题是,我们都知道自己身上背负了多少担子,小到父母望子成龙的愿望,大到人类的繁衍生息的重任。从十月怀胎,到几十年的成长艰辛,活着的人大多在坚持着,即使是偷和抢,也要竭尽全力延续自己的生命。而死,只在片刻。从这点来讲,生存和死亡本就存在着价值的不对等,活着不轻松,死更是一件性价比极低的事。
大抵是活得不够透彻,热切的希望把将来的自己精心打扮成一个俗人,把大多数的期望和热情投入到怎样发财这件事上,哪天偶遇一个身材火辣、性情温柔的女人,在平静的生活中慢慢地趋向死亡。
我应该能活到一百岁吧。
要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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