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头快八十了，老伴儿去世后就一个人生活，儿子十几岁就去了外地，在深圳娶妻生子有十几年了。
隔个三五年的，儿子也回来看看他，住个一两宿就走，说住不惯这硬邦邦的土炕。
老李头大儿子是从工地脚手架上摔下来没的。
大儿子死的那年，儿媳妇带着才一个月大的孙子改嫁了。
小儿子娶的是广东媳妇，也生了个小子，可这些年，别说孙子，就连媳妇儿也没见着过面呀。
这一入冬老李头就病了，整天窝在行李卷儿上，一口一口倒气儿。
炕凉屋子冷，老李头勉强下地，一步三晃地烧了炕，又烧了两个土豆。
老伴儿一去世，他每天就是对付口饭吃，村里人都骂他那个不是人的儿子，谁没有老的时候，乌鸦还知道反哺呢，羊羔还知道跪乳呢，这样的儿子，牲口不如。
歇了一会儿，老李头坐在门槛上从灶坑扒拉出烧得半生不熟的土豆。不免又老泪纵横，想想这辈子，给大儿子娶媳妇，供小儿子上学，倒头来就是这个下场，还活个什么劲呢？
老李头扶着门框颤微微地站起来，挪到炕梢，倚着墙稳当了一会儿，从发黑的炕席底下摸出个纸包，哆嗦着把纸包里的药倒在手心里：“唉，早死晚死，早晚都得死，老伴儿呀，让我下去陪你吧。”
这一仰脖，一把药片就要吃下去。
“大爷，这是干啥呢？”
老李头一愣神儿，药被进来的人一把打落在地。
来的是新上任的村主任，大学刚毕业，没在城里找工作，回老屯当了这个村官。
老李头一屁股坐下来，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唉，小子，但凡好过，谁愿意死啊，你看我这，有儿有孙的人，还不是没人管。”
“有人管，我们管你。我就是来接你看病的，治好病，就去村里的养老院。放心，政府不会不管你的。”
这时，老李头已经泣不成声了。
“你呀就好好活着吧，我这事多，一时没顾过来你，是我的错。”
主任把老李头扶出屋，“我们那，去找过你大孙子啦，过了年，他就回来看你。”
老李头听着，早已激动的说不出话来，“能见着大孙子，死也值了，值了。”
“等着吧，春天快来啦。”
“春天来了，春天来了。”老李头语无伦次的说着，泪水哗哗的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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