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其实这也是一种宗教情结。”《永别了,武器》中有这样一句话,我深以为然。
正如宗教有时令人感到虚无缥缈,恋爱亦如此。情感似乎那么真实,让人如沐春风,如闻花香,感到幸福快乐,似乎人生在那些时刻都有了意义。而曾经的颠沛流离,曾经越过的万水千山,仿佛都已值得。不曾想到会为你而来,但历尽千帆后却抵达了你这里,那一刻的温暖,如初春刚度过严寒;那一刻的安定,如不息的风终于停止;那一刻的心静,如漂泊的船到了港湾……
时光匆匆,你终于转身离去。不知道你是否还会到来,只知道我已身处荒凉。漫山遍野的花都开了,但我只隐约看到你的笑脸;何处鸟声婉转在呼朋引伴?而我若唤你,你又能否听见?轻轻地叫你的名字,你不在,但有煦日初升,有荷风轻送,有春风十里,有暗香浮动……而风中你的声音似飘渺响起,而我就醉在那余音袅袅里。
因了你,相思欲燃;没有你,所有的花开都是空幻,而流光荏苒,转眼就荼靡花事了,唯有花谢花飞花满天。人生何其漫长,却又何其短暂,仿佛相逢只在昨天,但也只是转首一瞬间,或许重逢已发如霜染,虽然面前仍是那亲爱的脸,但却与爱无关,而曾经的思念无从栖止,只如云烟般无奈消散……
宗教令人虔诚,恋爱亦如此。神灵与恋人都是偶像,似乎可触可感,可以听到你心灵的呼唤,可以回应你虔诚的心愿,但其实大多情况下是落空的惘然。他们还在,但已不是你的神,对你的祈愿置若罔闻,对你的心痛视若不见。是的,他们还在啊,但如此冰冷,如此无情,任你万分悲怆,你虽接近,也感不到丝毫的爱怜,只感到一望无际的孤单、被冷漠无视的怅然与横亘中间的万水千山。
你的期待总是落空,但你仍信,信如宗教,以为有期许,便会如愿;以为有虔诚,便可得美满;以为若供奉,以一颗坦诚的心去虔敬供奉,便会有心诚则灵,便会有水滴石穿,便会得到你祈求的爱恋,便会置身你想要的温暖……但是,为朝拜宗教中的偶像,多少人风尘仆仆地磕长头在路上;多少人风雨兼程地马不停蹄;多少人涉水蹇裳,但无论溯洄从之或溯游从之,那人却仍在水中央,在你可望而不可及的地方……
宗教是虚幻的,恋爱有时亦是虚幻,而你所感的快乐幸福,不止是幻境,或者有时竟是一种错觉。但虔心去信还是有必要的,或许你会因而找到横渡江海的舟楫,而不是从流飘荡地任意东西;也或许没有那么幸运,只能遭逢一捆轻飘的芦苇,但也许就因而一苇以航——毕竟,微小的慰藉亦可勉慰人心。
恋爱如宗教,都让你有所皈依。皈依之前,是心绪纷纭,是昼夜不安;皈依以后,是心有所依,并非息心止念,而是把万千思绪系于一处。起风了,下雨了,但那有什么关系?你自有所荫庇,自可风雨不动安如山。
在宗教中,我们总盼望神灵显圣的神迹。在恋爱中,亦如此期盼偶像的片语只言如山盟海誓。只是,太阳落下,月亮升起,倘若没有你的消息,那太阳与月亮的轮换就毫无意义。这人海如此苍茫,这时间如此漫长,这世事如此纷繁,这心情又瞬息万变,你会来吗?而我们仍一如初见。
谁知道会不会呢?信奉宗教的人都知道,多少次的祈祷或叩拜,也未必能如愿以偿,大多数情况下,最后只有失意的孤单。但人生在世,人海茫茫,时间亦茫茫,有所信奉或许会让人感到有所栖止,而不至于如月明星稀时的南飞乌鹊,虽绕树数匝亦无枝可依。所以,我们还是要“摇动所有的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要“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也要“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世,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信了宗教或恋爱,不管是否会有神迹,但何妨“心有所向,素履以往”,至少,因了信奉,你会心有所系,而爱在爱中,或许让你有刹那的如沐春风……
什么?你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宗教与恋爱也许都是空幻。但即使如此,又有什么关系?镜花水月的美丽仍然令人痴迷,五光十色的繁华也仍然让人欣喜,这尘世有什么安如磐石或亘古不变?到头来还不是沧海变了桑田,所有的誓言都消失不见,而曾活色生香的人,到头来也不过一抔黄土。而人生短暂啊,转眼就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再转眼就是青葱少年变为发如霜染……那又何必管虚不虚幻?又何必问是否会有永远?
但是,你说你恋爱了,我也只能说,你是陷入了一种错觉。虽是错觉,但可继续去错。何处响起了马蹄声?那是归人还是过客?而春日陌上杏花落满头的女子啊,也尽可向那“足风流”的“陌上谁家年少”大胆表白,毕竟,草木只一秋,人生只一世,莫待“白云一片去悠悠”,才感慨“青枫浦上不胜愁”。即使错,也是令人心旌摇曳的美丽错误。
信了恋爱,让人不安。左右之间,如何抉择,你尽可看着办。木心说“生活就是时时刻刻不知如何是好”,许多问题都没有答案,但时间无语,自会给出最后的答案。或许,如果宿命前定,怎样选择都无所谓,那就任意而行吧。
作者简介:雨菡,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曾为网易知名写手,有五十多篇文章登于网易首页。《博风雅颂》散文主编。作品曾入选多本文学作品选。曾主编《当代文学作品精选》、《那一夏》等书。已出版作品专著《念你如昔》、《坚持美好,永远妖娆》和《缘来缘往,不诉离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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