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文章是写给我姥姥的,她叫王启华,逝世于2019年8月6日凌晨2点,她曾是这个世界上最喜爱我的人。我对于姥姥最深刻的回忆是儿时在南小区52号楼203室,那个地方我称之为姥姥家,我在那里度过了我幼年和童年,后来2002年姥姥姥爷搬家了,搬到苍梧小区16号楼3单元501。
我自己对于姥姥家最早的记忆是在约3,4岁的时候,那时候我不知道为啥对于烧饭的炉子特别好奇,某天乘大人不注意用手摸了下刚烧过饭的架子,结果手指被严重的烫伤了,缠上了厚厚的纱布,姥姥会定期给我换纱布,这个事件我一直记忆的很清楚,也影响了我的性格,让我的性格中多了一份天然的谨慎。
我上大学前最喜欢的地方是姥姥家,即使现在回想,当年在52号楼的时光,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刻,那时的我每周都盼着周末能去姥姥家,寒暑假也待在姥姥家,每次到姥姥家楼下都会大声喊“姥姥姥爷我回来了”,姥姥总能听见我的喊声,每次等我爬到二楼时候,她总在门口等我进来。52号楼是个老房子,进门是一条走廊,走廊右手边上是卫生间和厨房,走廊尽头是客厅,客厅南边和东南方有两个卧室,阳台在东南方的卧室里,客厅西边是个小书房。由于房型设计缺陷,卧室关上门以后客厅总是比较暗,后来姥姥姥爷想了个办法,镂空了卧室的墙打了一块毛玻璃。
姥姥姥爷对我很好,非常爱我,会给我买零食,给我做好吃的,也会给我零花钱。小时候从来不觉得自己缺零食,像可乐雪碧,百乐宝雪糕,蓝莓派,喜之郎果冻之类当时热门的饮料和零食我都吃了个够,那时候最喜欢帮姥姥买调味品,每次她都会多给我一些钱,让我可以从小店里买些喜欢的零食和饮料。2018年南小区拆迁的时候,我专门回去看了下,当年的小店还在,离开的时候我最后买了些饮料,算是一种怀念把。那时候爸妈基本不给我钱,也不怎么给我买玩具,但是姥姥每周会固定给我一些零花钱,我会把这些钱攒下来买自己喜欢的玩具,然后想办法把玩具带回姥姥家,藏在抽屉中,每周回姥姥家玩。
姥姥做事情很麻利,能张罗一家子的饭,每天早上9点半出门买菜,10点种回家开始切菜,11点一刻开始烧中午饭,11点半大家都陆陆续续到了,我妈和两个姨回来以后也会帮忙一起做饭,这时候已经有菜上桌了,大家会陆续上桌聊天,等人差不多到齐了,二姨小姨会接过姥姥的尾活儿,让她上桌,这时就可以开饭了。厨房靠西边,夏天西晒很严重,下午进厨房5分钟就是一身汗,所以姥姥家里晚饭开饭比较玩,要6点钟才会开始做,一般7点钟左右开饭,边听新闻联播边吃饭,记得那个时候姥爷最喜欢听新闻联播,听到重要的新闻还会放下碗筷跑到电视机前。小时候我在姥姥家吃饭能吃好多,所以从小就成了小胖子,记得二年级夏天有一次家里烧骨头汤,我一下吃了4碗干饭,从11点30吃到了12点30,不过排骨汤不是我的最爱,那时后我最爱吃的菜是抄鳝糊,可惜连云港家里不做这菜,只有饭店里才能吃到,有一段时间每每有人请姥姥赴宴,她总把我带着一起。
小时候的寒假和暑假我都是在姥姥家度过的,开始时候姥姥家里没有空调,姥姥姥爷照顾我可是花了不少心思。暑假时间比寒假长,记忆比较深刻,先说夏天吧。我小时候夏天总热的难以入睡,这时姥姥总会用扇子为我扇风,让我能睡着,那时的我感到非常的幸福,但也会有一丝的担心,担心姥姥会离开我。后来家里买了小电扇也有了空调,不过那时候电费不便宜,空调不能开整夜,睡觉前姥爷会定好时间,一般开到2点;姥爷睡眠一直很轻,一般4点就会醒,他会起来打开窗户,让清晨的凉风吹进屋子,如果天气实在太热就再开一会儿电扇。到了清晨6点多,姥姥姥爷就会起床出门锻炼,8点多他们会买好早餐回来叫我起床,等吃了早饭,他们又会回去补个早觉。夏天下午2点到3点是最热的时候,最早没有空调的时候,姥姥会在客厅吊扇下铺上席子,然后切一个西瓜,让我拿勺子挖着吃,吹风吃西瓜特别解暑。那时候的晚上我总是食欲不振,姥姥会将西瓜放到番茄蛋炒饭里,让我先吃西瓜再吃饭,就着西瓜的汁水米饭吃起来凉爽甘甜,小时候的我称之为“英格兰饭”。直到现在,我还是非常喜欢吃西瓜和西红柿蛋炒饭。夏天有时候会停电,家里会常准备一些蜡烛,停电时会在客厅和卧房点上蜡烛,小时候每次点蜡烛都觉得很好玩,稍微长大一些以后则会为不能开空调感到苦恼。
那时的房子冬天没有统一供暖,姥爷自己在阳台上弄了一套取暖炉子,烧蜂窝煤,将暖水送到房间里的暖气片内,冬天用来取暖;使用这样的取暖设备有产生一氧化碳中毒的隐患,新闻联播里报道过多次;所以,姥爷每天都会习惯性的定时检查暖炉状态,并且晚上睡觉前熄灭炉火,真有2次避免了家里人一氧化碳中毒。记忆中98年冬天贼冷,最冷到了零下10°,冷到带手套出门都想把手缩到袖子了,我自己家里没有暖气片,全靠电暖器,当时电暖器功率低效果不好,那时候每周总盼着周末去到姥姥家,可以在有暖气的房间里玩玩具。冬天记忆最深刻的是过年,过年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吃。家里有一个老式的北京火锅,过年前总会吃一次,不同于现在火锅的吃法,老北京火锅是先铺上3层料加水煮,底下是酸菜,中间是丸子、膘、午餐肉,上层是虾,皮冻;等水开了先吃完锅里的料,再用筷子夹上羊肉卷放进去涮,涮完肉以后最后放上青菜和面条,煮火锅面。离开家以后这样的火锅仅吃过了了几次,每次吃起来总能回忆起小时候,有一种莫名的温暖。姥姥家一直保持了一项传统,大年30晚上包饺子,整个一大家人都来吃,有写饺子里会包上一分两分的硬币或枣子,吃到硬币寓意来年发财,吃到枣子寓意来年走鸿运,每次吃到硬币和枣子,家人的祝福总是接踵而来,每每想到这一刻,总是觉得温馨和幸福。
小时候的在姥姥姥爷家学习到很多东西,也培养了很多习惯,这些直到现在都潜移默化的的影响着我。姥姥是老师,上一年级前,她买了一套通过收音机学习汉语拼音的教材给我,一个暑假,我自己通过收音机学习了汉语拼音,等到一年级上课的时候,别的小朋友还在学习拼音,我的拼音已经学好了,那时候总是受到老师表扬,让我对于自己的学习有了自信,在小学开始就认定自己是好学生,也让我感受到提前学习的好处,养成了提前看课本内容的习惯,一直保持到上大学。小学1年级暑假,姥姥让我练了1暑假的字,使用的字帖是魏碑,二年起开始时老师表扬我字写得好,掀起了班级里的练字潮,可惜我没有能坚持练习下来,后来的字架子垮了,现在想来我哪怕再坚持1,2年,自己的字体可能都会比现在好很多。
小学2年级暑假,姥爷教我骑自行车,学习自行车是个有趣的经历。那时候连云港朝阳桥刚修好,每天晚上7点钟姥姥姥爷带我从南小区出发,沿着朝阳路练习上下车,练习中间从捕捉从绿化带跳到路面的蛐蛐和蟋蟀。捕捉回家以后,我会把蛐蛐和蟋蟀放到竹笼里,过段时间总会发现蛐蛐少了一条腿,当时很是奇怪,后来学了生物学才知道,蟋蟀吃蛐蛐腿。学会骑车以后,姥爷会在假期早上带我骑车在城区里逛游,我们每次都7点半出发,骑行1个半小时,9点钟回到姥姥家,通过这样的骑行,我逐渐熟悉了连云港。
小学3年级暑假姥爷开始教我学游泳,学游泳最难的部分是换气,3年级和4年级我一直学不会唤气,只能憋着一口气在水里快速扑腾,一换气就呛水,后面没到换气就害怕的停下站在水中,当时我一度非常沮丧,特别想放弃,这是还是姥爷硬是把我拉回来了,他说:"这个时候如果你放弃了,你前面的练习就付之东流了,你按照现在的方式练习下去,总有一天你会学会换气的",到5年级时我已经能憋气游完20米了,在一次练习过程中,当我憋不住的时候,很自然的抬头呼吸,没有呛水,换气成功了,然后我就很自然的游了起来。学会了水中换气,基本上等于学会了游泳,后续的过程就是练习标准的动作,感受身体运动的节奏了。现在想来,3,4年级时游泳呛水是因为没有控制呼吸节奏,张口张早了;进一步的原因是因为自己的害怕和紧张,到了5年级,经过多次的练习自己已经不再害怕和紧张了,所以学会换气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姥姥姥爷家很早就有书房,书房书架上的书给予了年幼的我很多启蒙,《福尔摩斯探案集》是我接触到的第一部长篇细节侦探小说,5角丛书系列给我带来很多的趣味,《向你挑战》中的谜题是我最喜欢的部分,《世界真奇妙》中稀奇古怪的问题是我最早的科普,《中国少儿百科全书》让我了解了各个方面的知识,《从陈胜吴广到太平天国》让我对历史产生了兴趣。《史记》图册版的故事是我认识世界的开始。3年级时候姥爷从外面带回来一本奥数书,让我做里面的习题。我看了下题目,并不会做,但是因为自己小时候就有看书的习惯,我翻了一下目录,发现前面有例题和讲解,让我非常感兴趣,看了例题以后,我就知道习题怎么做了。后来姥爷看我做出了习题,以为我很聪明,就专门夸奖了我,让我觉得非常开心。这段经历就开启了我的奥数学习,一直学习到初一,奥数学习给我后来的数学课程打下了不错的基础,到高二前我的数学一直处于年级上游。这些奥数书籍我上大学以后都整理出来卖掉了,我以为我再也不会用到这些书籍了,现在想来隐隐有些后悔,当年的我还是太年轻了。
书房的窗口朝西对着外面的小花园,户型在这里出现了一个凹陷,雨不容易落入窗户中,这里就成了我小时候看雨的地方,每每遇到大雨,我总喜欢在书房中观看,雨点打在松树上的沙沙声;雨水流淌的潺潺声;雨滴落在窗户滑落的滴答声,交相辉映,构成一曲自然的旋律,每到这时候我的思绪会随着雨水流动,很自然的开起小差来。现在想来那时的雨水实际上预示着时间是在流动的,白云苍狗,变化万千,姥姥姥爷会搬出52号楼,52号楼会随着时代发展被遗弃,被拆迁,被重建,我小时候生活的环境会一去不复返,仅在我的记忆中还保留当时的片段,而爱我的姥姥也终究会离开我,离开这个世界。
一转眼姥姥已经离开满8个月了,清明前刻好了墓碑,家人也提前去扫了墓,姥姥离去时家里给她做了法事,希望她能够早入轮回,往前走。如今到了清明,我也想和姥姥说,“姥姥你不用担心,你最后牵挂的事情我心里有数,我会尽我的能力,帮助家人的,把你的爱心一代代的传递下去,你放心。”
姥姥离去了,52号楼拆迁了,但是我对于52号楼的记忆还在,我对姥姥的记忆还在,记忆中52号楼的姥姥家,对于我是一个“爱的结界”。这个结界中,充满了姥姥对于我的爱,这是我心灵的避难所,无论何时何地,回想起52号楼姥姥家,我都会感觉到安全,放松和幸福,这样的记忆将伴随我一生,协助我面对未来可能的艰难与困苦。每逢这样的时刻,我也必会再次回想起我的姥姥,她虽然离开了这个世界,但在我心中,她的爱并未完全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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