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生4

四

第一次，文星久久地无法入眠。

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刚才父亲话语里自己的稚嫩在起作用。

隐隐的，文星觉得自己需要学会的还很多，比如沉稳，比如成熟，比如不再急躁。

思绪随着月色，覆满了田野山川；又好像追着山风，穿行在小巷厅堂。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朦胧觉知，好像是半梦半醒之间完成的，文星在那一夜，真切感受到自己灵魂里有东西在觉醒，朦朦胧胧的，莫名的感觉。

同样是这一夜，同样失眠的还有季丰。

从文星家告别出来，如愿的让子虚道长答应了教自己拳脚功夫。季丰不由得为自己的及时快速反应而暗暗庆幸。

和文星分开回到家里，听母亲说在村边菜园摘菜时，依稀瞧见子虚道长下山到村里来了。追问下听得母亲说好像去了文星家方向。自己盛好的稀饭都来不及喝，就匆匆赶过来，没想到还真让自己赶上了一桩好事。

季丰边喝着稀饭，边思忖着刚才的事。渐渐感觉这子虚道长收下自己，和收下文星还是有很大不同的。慢慢想的越深入，越有种不平不岔之气在心底升腾。入夜了，翻来覆去，越想不对比反而越难以心平，并暗暗生出一股较劲狠意。最后下定决心一定要争口气，才在翻来覆去之中，挣扎睡去。

隔日醒来，差点错过了约定上山的时间。幸好文星在窗下叫醒，才急急忙忙洗漱一把，匆匆出门，和文星高一脚浅一脚的往半山腰的皇余观攀登。

来到观前，道长已徐立于观前的平台。两人近前行礼，道长和声交待了一些习武的规矩要点，两人一一领受。道长先教导呼浊吸清的净气之法，作为每日练功前的导引，然后是浑元一气桩。

“静心忘息，沉气忘身，止念息虑，澄意收神”道长徐徐讲道，让两人闭目收心，定念入静，慢慢进入桩功态中。

两人默记要诀，依教进入站桩功态。或许是初次练习，两人都是绪念纷纷，越想止住反而越是心猿意马，穿梭纵横来去驰骋，没个终结。

而且两人才站五分钟不到，就胸口起伏，感觉呼吸都急促了。道长在一旁观察了一会，令两人放松站立，退出站桩功态。

“才开始练习站桩，确实会出现一闭眼就心浮气躁的现象。究其原因，还是我们后天的习性，影响了我们身体的自我调节功能，其实要静心沉气，只需一个忘字。忘自身，忘天地，万物皆空。”道长说道，望着两人，观察两人是否领会理解。

文星闻言沉吟了下来，低头思索了一会，似有所悟。

季丰静静聆听着，复又依道长刚才所调站桩肢体要点，闭眼抱球，沉身坐定。

文星也依样站回到桩功状态，合眼收心，止念忘我。

道长稍微观察了一下两人状态，微微颌首，便自离去诵经早课。

文星站在桩中，不知不觉物我两忘。思绪仿佛飞回到儿时，一些欢欣的场景，铺陈开来。村路上蹒跚学步时东装西望充满好奇探求的眼神，菜园里挖掏花生地瓜吃的嘴边沾满泥土的情景，稻田中和姐姐牵着绳轨第一次插秧的欢快鼓舞。好多的记忆碎片，一帧帧的闪现滑过。整个人沉浸在一种淡淡的莫名的喜悦之中。忘记了时间。

季丰期间数次睁眼，看到文星额头冒汗，身形摇晃却似乎并不痛苦。于是强忍着身上的不适，强束心神，硬是支撑着没有退出桩功状态，如此反复煎熬，竟也坚持了下来。

道长早课毕，复又回到两人跟前，时间已过去有半小时。两人站桩的状态自然也收入眼里，轻声将两人从桩功中唤出来，带领着做了一遍道家八段锦。并嘱咐八段锦平日得闲时，自己在家也可以做，只需放松身心，舒展形体，使意气绵长即可。

如此这般，日头已然一竿。于是打发两人下山，忙活一天的农活琐事。第一天的学习便算结束。毕竟农村人家，田地里的事务不少，锄草莳田，施肥淋菜，哪一样也少不了人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