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大年夜,高亮走进真爱迪厅,被几个正值花季的女孩围住抱住争相狂吻。他挺直脖子紧闭着嘴巴如临大敌,满脸都是人家的口水和润唇膏的痕迹。他知道自己很帅,有着一张金城武般棱角分明的脸,一双眼莫少聪版的大眼睛也如鹰隼般精神抖擞,但他从未觉得自己帅得溢出了温柔,会呈现出人尽可亲一面。绝对不是这样,在一股人设崩溃的挫败感中他仍坚信自己眼过之处应皆有一种被死神笼罩的庞大气息存在。难道这帮丫头片子一点观察力和想象力都没有吗?在思维的延伸与拓展中他又想出一个令自己忍不住要笑出来却又合乎情理的解释——打拼之余的意外收获是衍生出的偶像效应!这年头有人追星,还有人喜欢追地痞流氓吗?他不禁摇头自嘲式地婉儿一笑,在一群女孩如同遭受轰炸般的尖叫声中走进包间。此后,投怀送抱的女人接踵而来,各式各样的都有。但他在牛兰香面前本分得就差对那些火热的女人双手合十大诵“阿弥陀佛”了。
那天晚上,他试探性地送给牛兰香一枚钻戒,想要为其戴上时,牛兰香如触电般地收回了那支曾在青春年少时像打乒乓球一样扇掉他两颗幼齿的手。
高亮说:“我可以等。”
牛兰香说:“除非你金盆洗手。”
高亮抽了口烟,蹙眉摇头:“我现在收手,就等于没有明天。有多少人盯着我的位置,就有多少人想要弄死我。这是个皇帝轮流坐的问题,也是个前朝必亡的必然结果。历史不都是重蹈覆辙嘛。”
牛兰香明白,她不爱高亮,只能提出一个他办不到的要求拖延。同时,她也在等,等那个人回来,等再攒一些钱给家人买一套楼,或者是一处属于他们自己的房院,她还要等牛大力长大,给他说个多少有些学问的媳妇。
很多混社会的人都知道高亮手下有一伙敢打干杀的兄弟,但鲜有人知这帮人全部来自垃圾点。从扩张到市里,再到大杀四方,他们一直冲锋在前,所向披靡,血流得最多,伤得最重,但也最好安抚。这帮令高亮引以为傲的人,也令他萌生出很多不切实际的想法,比如收复台湾,活捉执政的人。再比如拆了靖国神社。
在此之前曹斌和徐猛,甚至是后来对高亮俯首称臣的黑虎还有黄海东都不服气。他们问过高亮为什么要给他们那么多酬劳!同样是泽龙帮的兄弟,他们带的人却拿不过一群捡破烂的垃圾货。
高亮在一团吐出的烟雾中虚眯起眼睛,表情沉重地说:“我用的是你们的人,可我用的却是他们的命。你们有户口本有身份证却不愿意安安生生做人,找一份踏踏实实的工作,你们赚了钱只会花天酒地,把钱花在不同的女人身上,甚至还要为她们争风吃醋,大打出手。可他们什么都没有,在社会上受不到公平的待遇,所以他们以命牟取暴利,他们拿的是他们应得的。”
高亮的话没有说错,甚至是真理。垃圾点的人用他们的实际行动封住了黑虎等人的嘴。不管有多少明晃晃锋芒毕露的刀口晃悠悠地竖在前方,也不管对面有多少目露残暴面目狰狞的敌人,他们总是舍生忘死迎刃而上冲到最前头。又有多少次异地被围堵,都是他们豁出性命杀出一条血路。危难关头,他们会自行把高亮和牛兰香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护住。直到三层变成两层,两层再变成一层,一层变成零星的几个人。倒下去的人会说:“亮哥,多给我家里一些钱吧,兄弟先走一步。”
高亮一想起这些,眼睛就会被泪水淹得酸疼,他常对自己说:“这他妈才叫兄弟。”但他更加明白,这些在社会上无法缴纳任何保险的人只不过是用自己的一条命在他这里押了一份留给家人的存款,他又有什么理由不趁这帮兄弟活着的时候让他们过得更洒脱惬意一些呢?有时他也颇为豪气地想,能与这帮兄弟死到一处,就是罗锅趴马路上被车碾——死了也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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