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第五十五回,赵姨娘因探春不肯为亲舅舅去世破例多给赏银而上门质问,探春“当面锣对面鼓”进行应对后,说了一番倾尽委屈的话,其中有一句是:
“太太满心疼我,因为姨娘每每生事,几次寒心。”
就是说,王夫人是很看重探春的,但生母赵姨娘老是无事生非,都已经影响到探春在王夫人心里的位置了。
只要想想赵姨娘干过的那些没脑子的事,我们就明白探春并没有夸大其词;赵姨娘的的确确是不仅不能给女儿什么帮助,反而老是扯后腿。
仅举一例。第二十五回中,宝玉被贾环用灯油烫伤,我们就听到了王夫人的心声:
“养出这样黑心种子来,也不教训教训!几番儿几次我都不理论,你们越发得了意了,越发上来了!”
当然她骂的“黑心种子”是贾环,跟探春是没有关系的,但是探春毕竟也是赵姨娘生的啊!没有直接关系,也有间接关系。
纵使王夫人骂过就算,至少在那一瞬间,探春也会被绑在“黑心种子”之列。
又或许,王夫人确实不会涉及探春,而完全把她与赵姨娘母子分开,但是在探春心里呢?她会认为自己与她们母子没关系吗?她在侍奉王夫人时能完全当什么事都没有吗?
如果她略无牵挂,也就不会因为赵姨娘的无理取闹而几番落泪了。
也就是说,探春确实觉得,王夫人对自己的态度是会受到赵姨娘表现的影响的。
而如果说,这种感觉很微妙,未必能够找到量化的证据,那么,探春觉得王夫人“满心疼我”,是不是真的呢?
我觉得是真的,可以通过两件事和两个词得到体现。
应该说王夫人是个内敛的人,不像贾母那样会表扬人,也少见她对人表示格外亲昵(对宝玉是不一样,已不仅仅是“疼爱”了)。比如林黛玉初进荣国府时,王夫人要王熙凤准备几件布料给林妹妹做衣服,王熙凤说早就料着并准备好了,王夫人就“点头不语”。这就已经是肯定王熙凤考虑周到了。
同样的,也找不出多少王夫人表扬探春的话语来。但有一件事足以证明王夫人器重探春。
就是第五十六回,王熙凤身体不好,适逢合府外出参加国丧,王夫人安排探春、李纨和薛宝钗三人小组暂代府务。
王夫人自然清楚,李纨是个“大菩萨”,不太会管人管事;宝钗是客,个性又沉稳,至多是参谋;探春则是“刺玫瑰”,管事主要靠她。探春就利用这一段时间,对管理体制机制进行了改革创新,尽管不见得事事妥当,也没有进行到底,但至少也算是“一展宏图”了。
这就是信任。王夫人信任探春,不是“疼”她是什么?
除了“信任”,还有“宽容”。
这就要说到第七十四回,王夫人安排抄检大观园,王善保家的“搜”探春身上,反挨了她一记耳光的事了。
那声耳光很响亮,王善保家的是邢夫人的陪房,又是奉王夫人之命与王熙凤一起抄检大观园的,于身份、于行动来说,都似乎有点受“委屈”了,伤了荣国府两位夫人的颜面了;
况且打过之后探春还说了“可知这样大族人家,若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这是 古人曾说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 这样一段话,涉嫌对家族长辈不敬。
探春也做好了受到责罚的准备,但事实是,打了也就打了,骂了也就骂了,她并未受到什么处罚。
王夫人眼线多得很,哪怕凤姐不汇报、王善保家的不告状,也不会不知道探春打骂之事,至少小姐打老仆是有违贾府传统的,似乎会有所动作,但王夫人并没对探春怎么样。
这可能是因为王善保家的是邢夫人的陪房,王夫人不太放心上,甚至也怪她不知轻重;但从另外一个角度看,又恐正因她是邢夫人的陪房,王夫人更可能要至少意思一下有个交代的。她没有意思意思,正好表明王夫人并不以探春的“刺”为忤。
也就是说,王夫人挺宽容探春。对儿女的宽容,自然也是一种疼爱。
再说了,探春也是值得王夫人疼爱的。除了有管事之才,她也有在必要时为王夫人挺身而出的智慧和勇气。
就是王夫人因鸳鸯事背锅挨老太太骂那次,当时“薛姨妈见连王夫人怪上,反不好劝的了。李纨一听见鸳鸯的话,早带了姊妹们出去”。
等于说当时的场面就僵了。
这时,探春就审时度势,“想王夫人虽有委屈,如何敢辩;薛姨妈也是亲姊妹,自然也不好辩的;宝钗也不便为姨母辩;李纨、凤姐、宝玉一概不敢辩;这正用着女孩儿之时,迎春老实,惜春小”,也只有她能出面了。
于是,探春再听了一听后,就走进来陪笑向贾母道:
“这事与太太什么相干?老太太想一想,也有大伯子要收屋里的人,小婶子如何知道?便知道,也推不知道。”
她的发声恰到好处。
老太太其实也知道骂王夫人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探春的话正好给她一个台阶,就顺坡下驴,掉转话头自我批评“老糊涂了”,对薛姨妈说,王夫人与邢夫人不一样,“极孝顺我”。
此刻,王夫人岂不是也一样得到了探春给的垫脚石?
这样的女儿,尽管不是自己亲生的,谁不疼?尽管会因为她的生母实在太惹人厌而受点影响,但是探春并不与赵姨娘太亲近,也就没什么明显影响了。
所以,我觉得,王夫人疼爱探春是真的,并非探春的幻觉;倒是她觉得自己因为赵姨娘的缘故而影响了王夫人对自己的态度,则可能会估计偏重。
当然,更重要的因素也许是,探春是一个女孩儿,终究是要嫁出去的嘛!她和宝玉,是不存在任何竞争关系的 。
对以上说法,朋友们怎么看呢?欢迎留言讨论!
当代著名作家王蒙先生说:
《红楼梦》是一部文化的书。它似乎已经把汉语汉字汉文学的可能性用尽了,把我们的文化写完了。
《红楼梦》是一部百科全书,而且不仅是封建社会的。几乎是,你的一切经历经验喜怒哀乐都能从《红楼梦》里找到参照,找到解释,找到依托,也找到心心相印的共振。
这么有价值的书,怎么可以不读呢?并且从任何时候读起都不会迟!
(网图侵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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