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群星闪烁。牛郎和织女正在私下说悄悄话。天空中璀璨夺目的烟火满天飞,噼噼啪啪的鞭炮声打破了牛郎和织女的宁静,两位仙家害羞地躲起来了。
电视上的钟声响起,春节晚会隆重开幕了。锣鼓阵阵,歌声绕梁,翩翩舞蹈动起来了。我的心也跟着舞动,身体也不由自主地扭动。婆婆早已准备就绪,端端正正地坐在电视机前看春晚。
由于天气寒冷,我早已把室内的空调打开,兴奋的我端着小桌子摆在了婆婆的面前,嘻嘻哈哈地说:“来,来,坐贵宾席了。”
我高兴地说着,手里把准备的瓜子、糖块摆在了婆婆面前,端起五颜六色的糖果让婆婆吃。婆婆说怕牙疼。我又端起各种口味的瓜子,舔着笑脸说:“妈,吃瓜子。”
“不吃,牙不好,吃不成。”婆婆指指嘴说道。
噢,我忘记了婆婆的年龄大了,毕竟是七十六岁的人了。我知道婆婆是喜欢和我们打热闹,老了,怕孤独,喜欢儿孙绕膝。平时我们上班不在家,这也是膝下承欢的好时光。遗憾的是这么多好吃的糖果和瓜子她老人家不能享用。水果老人家又嫌弃太凉。婆婆却慈祥地说:“老了,晚上不能吃东西了,吃多了不消化。”
行,不吃就看电视吧。我们磕着瓜子,看着热闹非凡的春晚,听着主持人温情脉脉的祝福声,心里荡漾着幸福的涟漪。在观看节目的时候,时不时地和婆婆聊着过往的艰难岁月。婆婆感叹的是现在的生活条件好了,自己却老了,有些东西吃不动了。特别是看到别人闲聊时,嘴里磕着瓜子,咯,噗,咯,噗咯,噗地磕着瓜子羡慕。
在很早的时候,人们都喜欢嗑瓜子,但是,条件不允许,只能看着有钱人在打牌时,咯,噗,咯,噗,不停地磕着瓜子而可望不可及。
还有一种人就是大家猜到的身份,对,招摇过市的妓女。她们穿着花枝招展的旗袍,把自己的身材紧紧地包裹着,显示出曼妙的身姿或者是坦胸露乳站在大街上摇首弄姿来吸引那些色眯眯的眼睛。
她们嗑瓜子的姿势和眼神是与众不同的,在把瓜子仁吐出时那轻飘飘的感觉,好像是很享受,又很娴熟。眼神在客人身上游来游去,投去暧昧的眼光,心中却是在搜索目标。
那个落后的年代早已过去,瓜子早也已经飞进千家万户,基本人人都可以品尝。并且是闲暇时光,朋友聊天,家人唠嗑消磨时光的必备品了,特别是春节期间,大家都不上班,看着春晚,听着悦耳动听的歌曲,在大饱眼福的同时,不忘放到嘴里咯,噗,咯,噗地磕着瓜子。这段时间是人们最美好的时光,不劳动,还可以品尝着以前只有富人才能吃的瓜子。
现在的瓜子味道多种多样,不但有原味、五香、焦糖味、绿茶味,还有…
随着经济的腾飞,瓜子的口味也是各有特色,琳琅满目。当然,没有牙齿的老年人不容易嗑,它是年轻人的钟爱,特别是我最爱嗑瓜子。
我印象当中,小时候就喜欢嗑瓜子。那时候只有一种口味,并且是原味,生的,不像现在大多都是机器烤熟,可以满足不同口味的需求。
我曾经有一个姑奶奶,就是我父亲唯一的姑姑。她长得细皮嫩肉,眉目清秀,就是因为家里穷。嫁给了一只眼不好使而住在集市上的姑爷,姑爷人很老实本分,承包了一片土地,在地里种植了大面积的西瓜。
姑奶奶没有女儿,结婚多年没有生育,不是不想生,而是不会怀孕。东奔西跑地求医问药,到了年近四十才有了儿子,就是我现在的叔叔,真是老来得子啊,她对儿子别提有多宠爱了,从来不舍得儿子干活。
话说姑爷在地里种瓜,没有女儿的姑奶奶看着白白嫩嫩,活泼可爱的我喜欢得不得了,会每年的暑假要求父亲把我送到她家玩。姑奶奶待我特亲。我会像是跟屁虫一样跟着她背后,屁颠屁颠地围着她转。
跟着姑奶奶跑到田野里,姑爷种的西瓜让我这个小馋猫吃个够。总是吃得红艳艳的西瓜汁顺身流,把衣服都染成红色的。
一次偶尔的时间,我把姑奶奶晾晒在报纸上的西瓜子在小嘴里嗑,磕开后,再用娇嫩的小手轻轻地剥开放到嘴里,有滋有味地嚼着。姑奶奶一看,不好意思地笑了:“这是留得西瓜种子。”
我憨憨地笑。姑奶奶看我喜欢吃,就不阻拦我,慈爱地说:“吃吧,吃吧。只要你喜欢吃,我再备用。”
姑奶奶看着我的小手拿起一颗西瓜子放在嘴里,咯嘣一声,磕开了,再用莲藕似的小手,轻轻一剥,露出白亮白亮的西瓜仁。我嘻嘻一笑,再填到嘴里,细细地嚼着。
“那小手老会吃哩。”姑奶奶看着我吃得津津有味,忍不住夸赞。
后来,姑奶奶知道我爱吃瓜子,又交代姑爷在西瓜地里种上向日葵,在田野种的向日葵又大又圆,花儿金灿灿的,像是一个个大花盘追着太阳跑。
成熟后的向日葵,小手拿着沉甸甸的。姑奶奶用刀切下一半,像是半月,递给我,我不客气地端着半月盘,小手在半月盘里掏着瓜子,一下一下,嘴里,咯,噗,咯,噗,吃得很专心很投入。有了这葵花籽的陪伴,爱动的我会老老实实地待一天。
姑奶奶则用爱怜的眼神看我吃,看着看着又笑了,不由自主地说:“这小手真会吃,像是掏马蜂窝,一个一个把蜂蜜沾净。”说完哈哈大笑。
后来,姑爷有病了,记忆中是得了肺痨,咳嗽不断,高大威猛的姑爷身体逐渐削瘦。咳嗽不能让他正常生活,体质越来越差。吃了很多的单方,还是不能止住咳嗽。
那时候的医术没有现在发达,日积月累,姑爷的身体慢慢地连床也下不来了。我看着曾经虎虎生威的姑爷卧床不起,眼里露出期待,期待他能像是正常人一样站起来。可是,姑爷还是撇下姑奶奶撒手人寰了。
后来,听父亲说姑爷是成年累月的在地里被吹得,受了风寒而引起的咳嗽。
整日不务正业的叔叔不管姑奶奶的劳累,依旧是我行我素,胡吃海喝。姑奶奶瘦小的身体不会种瓜,父亲也劝慰姑奶奶:“妇女不是在田野里待的人。”
失去经济来源的姑奶奶得想办法生活呀!要不然,这日子怎么过?儿子的婚事怎么办?
瘦小的姑奶奶支持着风雨飘摇的家,长大的叔叔看上去一表人才,就是好吃懒做不干活。没事就找朋友喝酒猜权。我父亲做了他几次思想工作,叔叔才多少有了收敛。
姑奶奶不怕吃苦,就怕叔叔给他找麻烦,心里总是放心不下,时不时的让父亲教育叔叔,让父亲带动叔叔做些体力活帮助家里。
为了生计,也为了给叔叔找媳妇。姑奶奶得干点什么来补贴家用,做什么呢?
苦思冥想,幸好姑奶奶居住的这个镇子还算可以,正好村东头有个唱戏的大剧院,这个戏院可以容纳上千人。
戏剧院的舞台是用砖砌成的高大建筑。后台很大。观众是露天席。当时在这个小镇已经是很有名气的。这个剧院不但可以用来唱戏,还可以放电影。
一个剧院的落成,成了远近闻名的人们的梦想花园。每逢名家来演出唱戏,这戏院里都是座无虚席,宾客爆棚,人气旺盛,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
人们只要有空闲时间,就会领着家里的大人小孩来凑热闹,一是来看戏,二是来看红极一时的戏园子。那可是当时的宏伟建筑了。当时的门票只有两角钱。对于贫乏年代,已经是不小的数目了。
有看客,就一定有吃的需求,姑奶奶发现了商机,在戏剧院门口支起了一个小摊位,售瓜子,糖果,气球,孩子们玩得小喇叭等儿童玩具。
这一个小摊儿售卖,也可以维持家中的饮食生活。姑奶奶人缘好,再加上生活节俭,为了给叔叔攒下点小钱娶媳妇。姑奶奶生法子做生意。只卖儿童玩具之类的不挣啥钱,看到小青年们谈恋爱的卿卿我我,又进一些烟、礼花,手花等供应青年的需求。
有了生意,姑奶奶虽然忙碌,但是,看到了生活的希望,蹙着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
姑奶奶知道我是个小吃货,每逢去我家走亲戚,都用小花手巾兜一兜瓜子,还会带一大把又甜又酥的米花棒。要是我上学不在家,任何人别想动。只能等着我下学了,才能给他们分享。这是姑奶奶对我的特殊照顾。
姑奶奶有了一点积蓄,叔叔经人说媒见了好几个,最后才定下了婶婶的婚约。不管怎样,叔叔的婚事总算是了了姑奶奶的心事。
随着岁月的流逝,我也慢慢长大。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父亲送我到乡镇第一中学上学。那时候学校没有校舍,学生都是住在各家各户,要不是亲戚家,要不然是朋友家,我先是被送到了姑奶奶家。
这样和姑奶奶接触的时间更多了,我也对她产生了更浓厚的感情。我上晚自习回来,她会给我留点饭菜在案子上幹着,就是姑奶奶家离我的学校比较远。后来,我又住到我的同学家。
在我的记忆里,姑奶奶是刚强的人,做事情从不依靠别人,很大年龄了还要挑水做饭。父亲去看我时。人家告诉父亲叔叔的不作为。父亲一气之下训斥了叔叔一番,叔叔才不让年老体衰的姑奶奶挑水。
社会的发展,经济的腾飞,镇里又见了电影院。家家户户都有了电视机,还有的家里备有DVD。人们可以足不出户就能欣赏到大戏。戏院的生意也日渐式微。姑奶奶的年龄也日趋增大,不能像是年轻人一样再出摊了。
好在叔叔有婶婶的指挥和引领下,叔叔也跟着开始做生意。家里的生活又红红火火了。
叔叔新盖的四合院式的大平房,有洗澡间,有卫生间,厕所修建的干净卫生。
叔叔和婶婶有恩爱也有争吵,在磕磕绊绊中生活了一辈子。不过,姑奶奶在暮年时,叔叔和婶婶对待她还是孝顺的。每年还会给姑奶奶过生日庆贺。乡亲们说:“姑奶奶是苦尽甘来。”
在姑奶奶过八十周岁时,大家都去给她老人家祝寿。此时的姑奶奶耳朵已经听不见了。只是看着人来人往的亲人露出没有牙齿的笑颜。
过了半年,在一个阳光普照的下午。孩子们玩耍时在院里喷洒了一地的水。姑奶奶在去厕所的路上,一下子摔倒了。当时,姑奶奶的大腿就骨折了。
我父亲知道后,给姑奶奶的大腿兑上了,并且固定好。已是耄耋之年的姑奶奶受不了这种罪。躺在床上寂寞,不是拽着大腿捆绑的东西,就是来回动弹。伤口不容易长好。
那时候还没有纸尿裤之类,只能在姑奶奶的床上对着屁股下面掏个洞,拉屎拉尿就从那下来。
我去看望她老人家时,一见到枯瘦如柴的姑奶奶就泪流不止。曾经风里来雨里去的姑奶奶,像是一个被人摆设的玩偶一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眼神呆涩,表情木讷,微张着嘴。
我给她喂了水,她动动干涩的嘴唇。我不忍直视,偷偷抹泪。姑奶奶一生刚强,老了还要承受这份罪。
我们看望她老人家一个星期后,母亲通知我:姑奶奶走了。
那一刻,我泪流满面,傻傻地愣着。
走了,走了。辛苦一生的姑奶奶走了。再也没有人给我送瓜子吃了,再也没有人说:看这小手真会吃,像是……
再也见不到我可亲可敬的姑奶奶了。父亲说:“姑奶奶解脱了。”
我怎么流泪了,这过去多少年了,看来,我太恋旧了。
姑奶奶,你在那边好吗?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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