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让我在俗世人面前提供一个她惯常的姿势,那我也许要把她放在我家客厅的长沙发上。她总是占据长沙发的一角,微胖绵软的身体舒服地蜷曲成一个斜着的“N”形,两脚收起在沙发上,小腿向后半跪着,小腿肚部分极其自然舒适地垫在屁股下面,上身向左前方微倾,左肩和左臂的上部斜靠在沙发背上。一上一下叠在一起的圆圆的膝盖前的地板上斜立着一个印了精致细碎浅紫色花纹的金属拐杖。她面容慈祥平和,嘴唇因帕金森和脑梗双重折磨紧紧闭着,显出线条依旧分明的好看的红唇。她的对面不远的墙壁上挂着一个大电视,屏幕上一劳永逸地设置成中央八台电视剧节目,各种各样的电视剧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循环播放,她也就一遍遍不厌其烦地盯着屏幕。其实她需要的只是她脑子已经跟不上的画面和耳朵听不清的声音。原来还能凭着清晰的视力和她们那个年代不可多得的高小文化看清字幕,从而弄懂大概意思,但随着残酷时间的推移,她的身体不可逆转地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基本上很难搞明白人物关系和事件走向。之所以还是习惯性的这样坐着,完全是由于同样随着年龄和病情深入后形成的固化思维。这种思维不仅仅表现在看电视上,还表现在生活中的方方面面。比如认定一件衣服穿了又穿,即使晚上洗了后早上干不了也不换其它衣服,而是端坐在床上穿着睡衣眼巴巴等着阳台上的衣服,需好生讲解好一会儿才肯退而求其次暂且穿另一件,而一旦原来的衣服干了,就会马上脱下身上的再换上——全然不管你来来回回洗洗涮涮翻箱倒柜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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