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京广铁路线上个最普通的小站,一个站台,三间候车室。侯车室左边固定按装了几条简易的条凳,枣红色的漆面有些驳落;右边是售票的窗口,常年坐着一位胖胖的中年妇女,穿着铁路服装,说话有点凶。
铁路电气化之前小站快車不停,慢車停车二分钟,一天有四趟列车在这里停靠。可这短短的二分钟的停车却承载了童年时的我无限的期待与无边的遐想。
这个小站是离我们家最近的火车站,小时候每年两次我们全家会光顾这小站,因为每年快过年时父亲要从遥远的陕西回家过年,所以我家的年是从接父亲那一天就开始了。
父亲通常回家前发电报给家,哪天几点到站。电报一般提前二、三天到。当放学回家看到乡里那个黑黑的邮递员坐在我家屋门口和爷爷闲聊时,我们知道父亲要回来了。我们姐弟仨都特别兴奋,要见到父亲了;重要的不是见到父亲,而是父亲回来带许多好吃的,还有过年的新衣服。
去接父亲的那天,吃过早饭,母亲让我们姐弟换上走亲戚时才穿的新衣服。架子车上铺上棉被,等我们爬上车子,腿上再盖上被子,舒舒服服,暖暖和和的,母亲拉着我们去小站接父亲。冬天的路面经常有积雪、冰碴子,母亲一个人拉车太累,姑姑也会和我们一起去,可我们姐弟仨谁也不能拉下。
一路上,有说有笑,我们姐弟在车上打打闹闹,不知不觉就到了车站。车站却是冷冷清清,偶尔有一、俩个来得早的等车人蜷缩在候车室的长凳上。过往的列车把长凳振得一颤一颤的。
天太冷,母亲和姑姑不让我们出候车室,于是我们仨就在候车室做游戏,一刻也不安静。列车一趟一趟的呼啸而过,在小站停靠的火车少之又少。直到我们玩倦了,玩饿了,候车室的人慢慢多起来了,有送人的有搭车的,有搭火车卖东西的,火车也到了。
在小站下车的人并不多,父亲大包小包的很显眼。看见父亲我们反而怯生生的不敢上前,毕竟快一年没见父亲了,父亲变得陌生了。父亲却抢先抱起弟弟亲了又亲,然后摸着我们姐俩的头说"又长高了"。接着父亲不等把行李放到车上,就给仨个孩子找糖果,这时我们都不怯生了,抢着从父亲手里拿好吃的。
听说我父亲回来了,半条街的乡亲们都会聚到我家,有的还带着孩子。父亲就会给每人递一根烟,孩子每人一颗糖。气氛一下子就活跃起来了,孩子们把糖直接放进嘴里,那些吸着旱烟的乡亲却不舍得把父亲给的烟吸掉,而是夹到耳朵上,回家慢慢品尝。接着就是天南海北的神聊,听父亲说外面的新鲜事。这样的场景从父亲回来的那一刻起,可能要持继二、三天的时间。
父亲一般在家四十天,据说是国家法定的探亲假。等父亲走时,母亲又把接父亲的情景重复一遍。依然是我们姐弟仨坐到车上,傍边放着父亲的大行李,父亲拉着车,母亲在旁边扶着车杆,边走边聊。这时路上的积雪早已化完,天也不那么冷了。
到了小站,父亲把行李从架子车上卸下来,催我们回家。母亲却从来是等到火车来了,父亲坐上车,火车走远了,走得看不见了,母亲才招呼我们姐弟坐上车,回家。
从回家的那一刻起,又开始了一年的期盼一年的等待。小站,和父亲离别的忧伤给我缤纷快乐的童年添上了别样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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