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楝树

      突然想起苦楝树。

      它是本乡本土的树种，在遥远年幼的记忆中，十分常见。小时家门前就有一株。这些年回乡，反倒见得少了。某天，在穿过城边村出城的路旁见到几株，在回乡的高速公路上闪过几株。那都是正值它们开花的时节，我才把它们认出来。如果是平时，车行而过，我也没能认出它们。

      其实小时候的印象已非常模糊，对苦楝子的印象多于苦楝花。那时候，家门口的苦楝树底下经常落满了一地的苦楝子。这么多的果子竟然是不能吃的，这可能是作为饥饿年代的孩童殊为遗憾的一点，而对苦楝花，却没什么印象。及至看到了路边开着花的苦楝树，多像托举着一团轻柔的淡紫的云团，心弦像被轻轻地拔动了一下——那么乡土的苦楝树，原来是这么美!

      记忆中家门口的苦楝树并不粗壮，但树干却抽得挺高，叶子像铺在树冠顶部一样，不是密密匝匝厚厚重重的那种，阳光透过枝叶，把树叶照得透亮，洒下满地光斑。现在想起来，它的花就是这样的，不着颜色，轻轻柔柔。即使不是开花的季节，叶子也轻柔得像一团绿色的云。我在光影陆离中，做着孩童的梦。

      及至小小少年，苦楝树因其带苦的名字，因其苦涩的清香，成了寄托清苦的物质生活和求学生涯的意象，承载了我许多难以言说的愁绪，也寓意着清苦之中的坚韧生机、葱翠未来。

      后来，很少回乡，回去也是蜻蜓点水，但确实是不怎么见到熟悉的苦楝树。可能小时候，乡间能找到的树种没那么丰富，现在的选择大为丰富，大家都选种一些时髦的树种；可能是大家嫌弃它名字中带着的苦字。

      及至在路边的惊鸿一瞥，记忆之门仿被打开。这些年，城市引进了许多花树，在开花的季节人们倾城而出赏花，苦楝树虽然没有那种花团锦簇，明亮照人，但这种淡紫淡白、如云如烟、质朴素雅的风韵亦令人怦然心动。虽然很少见到苦楝树的身影了，但它们仍在荒山野路边兀自葱茏，兀自葱茏。

      不慕浮华，岁岁年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