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东西才发现,朋友前几日送我的东西里,竟然还有几袋零嘴儿:冻米糕、香烟糖、南瓜果……瞬间,尘封的过往带着年的气息喧嚣而来。
小时候,最盼望的节气,便是“年”了,不仅仅是穿新衣拿压岁钱,更多的还是伴随年节到来的各种忙年。忙年对新春期盼的喜悦,是对春节年俗图腾的仪式感。似乎,总要在年前忙活一阵,有了欢欢喜喜的参与感,才能酝酿出浓浓的“年味”。但,这样的忙碌却从不让人觉得厌烦,而是充盈着欢喜与幸福的,就像是跳着欢乐的圆舞曲。
忙年的第一步自然是扫扫扫,从屋内扫到屋外,要把所有的灰尘、晦气都扫除得不留痕迹;洗洗洗,要将窗帘,床品,衣物等全部换新,干干净净迎接新的一年。年前逮着大晴天,一大早就会被父母从热被窝里赶出来,拆被子,拆床单,抱着被子往楼下跑,抢占阳光最充足的好地方……木盆里泡着,铅桶里装着,楼下水池边很快一溜排开,老老小小,齐齐上阵,你穿着大套鞋踩,她弯腰搓衣板上搓,手脚快的,已一人一头“绞麻花”拧水了,只消半个上午,大院空地上、大树间,便飘起了“万国旗”,五颜六色,五彩斑斓,也是年节前必不可少的一道风景。
被父母提溜着洗唰唰固然没辙,但这一切收拾停当,忙年的内容便只剩下“买”了,买买买,是对过往一年辛劳的犒赏,也是对生活本身的庆祝。孩子而言,这才是年的精华。贫瘠的年代,唯有过年才能犒赏疲累的身躯,小小满足一下口腹之欲。
年货,从来不是一次采购齐全的。那段日子,再节俭的父母也会大包小包往家搬吃的,鸡鸭鱼肉,蔬菜水果……那段日子,被父母呼来唤去,一趟趟穿梭于楼上楼下,孩子们也是动作麻利,脚步飞快,心底的欢乐如同煮沸的水,正咕嘟咕嘟冒着泡。
忙得差不多了,就要开始炒制年货,制作糕点了。那个年代,物质虽贫乏,却也激发了人们无穷的创造力。炒瓜子,炒花生,油炸红薯片,制作小面点儿……有一年,母亲学着当地人的样儿自己做冻米糖,我才知晓这种小食,吃起来简单享受,做起来要经过“蒸—晒—发—熬—切”等一系列工序,需要技术,更需要足够的耐心。
首先,要提前把冻米炒或炸成雪白膨胀的米粒,再将白砂糖、饴糖、清水按比例倒入大锅中熬成糖浆,米花才能倒入糖浆内用勺子不停翻炒搅拌。这看似简单的操作,需要常年日累的经验和精湛的翻炒技法,时间炒得短了,黏不起来;炒得过久,米花会焦掉。而糖太少,米花则会黏不牢,容易散架;糖太多,会混成一坨切不……
那一天,母亲在邻人的指导下,足足忙了大半天,才炒到差不多成形。接着把半成品摊到桌面上,均匀地码在长方形的模具里,用擀杖将米花压平压紧,再等木框里的糖米冷却了,松开模具,切成一块块,就可收到坛坛罐罐里了。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最开心的人,自然是孩子。“哧啦、哧啦”的锅铲翻炒声里,伴随的是孩子“嗵嗵、嗵嗵”的东奔西跑、走家串户的声音。那段日子,这家炒,那家也炒,仿佛约好了似的,惹得孩子们兴奋不已,小狗撒欢般看东家,探西家,还可以随时尝个鲜呢。冻米糖的甜香气,混着新鲜出炉的热气,直击味觉深处,每一个人都期望在糖米还热软的第一时间,能尝一下那几乎致人晕头的甜蜜。趁着大人不注意偷偷捞一块,上下牙一合,嘎嘣脆,花生的香、米花的蓬松与饴糖的甜意巧妙地融合在一起,满满都是幸福的味道。
接下来的忙碌,还有许多许多:准备丰富多彩年夜饭,年节间你来我往走亲访友大吃大嚼拜大年…… “忙”才是中国年的主旋律,忙年里才有对新春期盼的喜悦,忙才是对春节年俗图腾的仪式感。
这些年,生活节奏加快,物质条件改善,往往越是到年,人们越是“闲”,一切都是现成的,自然无需再去“忙”,失去了过年的仪式感,年味自然便寡淡了。因为年味,从来不是一个结果,而是一段过程,一段用心准备、筹谋的过程。过去,人们需要这样的一种忙碌,来释放一年的疲惫,来延长岁末的欢喜,来迎接新一年的祝福……
现在呢?
再过几天,农历虎年新春的钟声就要敲响,那就用“忙”去迎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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