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柯布在inception中所说的,梦境从来没有开头,你总是突然置身其中,却想不清楚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的。飞机是头朝下垂直进入的,一开始自己的视角是荧幕外的观影者。在南美洲广阔的原始丛林里赫然立着五六个高耸入云却又如钢出鞘的剑般锋利的火山岩,因是火山石,自然少不了大大小小的风洞,密密麻麻宛如一个大块磨脚石。飞机从云层中直插进火山岩之间的空隙中向下俯冲,等待着空隙不断变窄,直到岩体将其彻底卡住动弹不得。飞机上端的火山岩却在此刻如香蕉剥皮似的向外翻开脱落,柔软地惊人。机长告诉我说:“这便是南美火山岩最为特别之处。”我通过机头弧线型的玻璃向外看去,想起刚刚开始俯冲时火山岩的尖顶在云雾中并不十分显眼,靠近却锋利的可怕,总觉得其无论如何也不能支撑住这个数百吨铁块的重量,岩体会弯折,会坍塌,而飞机则会葬身云雾。
从飞机中走出,开始正式的游览。在飞机停住的地方下来便是一个圆弧形的观景台,人们过着大衣棉服四处张望,然而观景台外只有云雾和尚未剥落的岩体。我仍是心有余悸地靠坐在出机舱口的位置,相机静静地躺在背包的底部。下一步,要怎么办呢?在美西呆着的半个月自己租车跑了66号公路,看望了住在San Diego的好友,听了一场烟鬼乐队的电音节,住在有壁炉的老式房子里写东西。这次来南美并不是计划之中的行程,但到底是来了,我暗暗想到。
不过两个多小时,人们在平台上的纪念品店买各式各样的火山挂坠,明信片,小朋友捧着岩浆冰淇淋开心的笑个不停,我才发现原来飞机上有这么多人。心里的焦躁一边平息又同时被另一个想法冲上云霄,“这么多人都将葬身这云雾中”,我有些害怕,被自己的不安想法裹挟无法动弹。“我想回家了。”这时本应该是和妹妹围坐在茶几前看电视吃糖炒板栗的季节,我却被困在这怪异的火山岩中。
正当我被后悔和惊恐缠绕之时,机长走过来问我,“下一程去哪里?”“我想回国,回中国。”他沉默了两秒,“抱歉,我们要去里约呆上一段时间。” 我没法回家了吗?梦境中的我竟然没有在旅途开始之前就定好回程的机票,我更加懊恼了,却又无奈。难道只能与这架看起来耗损很严重的飞机和这一群荒诞的人们在一起了吗?我太想离开这座奇怪的火山了,它仿佛在用自身强大的内部磁场不断的搅混人们的思想,让人们都向这里来,进入它的内部,然后吞噬掉一丝都不留下。我四处张望,妄图寻找到一个可以帮助我的人。仿佛是设定好了的情节般的,另一个身穿墨蓝色机长制服的人向我走来,“回哪里?” “回西安” “不回成都了?”“不回” 他为什么知道我要回国呢?“5781!“他说。从这个鬼地方回去竟然这么贵,想想自己来的时候订的票,才两千…,两千多少来着?来的时候我是从哪里飞到了哪里?记忆仿佛混入了食用胶的麦片粥一样的粘稠。眼见着其他人也都窸窸窣窣地望机舱内部走,我狠下心。”好。“ 总之是要回家了。
混着人群匆忙挤入一个车厢一般地昏黄色空间内部,却一下子清静了不少,这节车厢里只有连我在内五个人。刚才沙丁鱼罐头般地人群仿佛一瞬间蒸发掉了。不安在心底持续蔓延,“我要回国,我要回去,要回去”,不知是怕记忆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倏忽间抽走,还是陌生的车厢空气的重量足矣令人窒息,我一遍一遍在嘴里默念。而他就坐在那里,看着我突然笑了。我看见他的一瞬间就知道,他即是我来这里找寻的东西,是我并没有意识到的,直到看见这个活物,这个实体才能够本能的触动脑海里关于他所有印象。有一种撕扯般的痛感从左肩传来,像是在提醒着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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