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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听老郎伯讲战斗故事
读小学时,有一次,学校邀请曾参加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战争的老英雄郎嫩傲大伯给我们讲战斗故事。依稀记得,那天,郎嫩傲大伯走上讲台,首先问大家:"你们知道朝鲜语里,妈妈是怎么说的?"他扫视了一圈,无人能回答,他就自己回答了:"阿么尼。"大家都笑了起来。他还说,刚到朝鲜时,接待人员总在说"死密达、死密达",我想我们是来帮助你们打美国佬的,怎么叫我们死呢?后来才知道是欢迎我们带的口头语。郎嫩傲大伯还给我们讲了很多故事,如投诚起义、淮海战役、渡江战役、上海战役,其中印象最深的是用扁担活捉两个鬼子兵的故事。
在朝鲜战场上,有一天早上,郎嫩傲大伯和几名战友一起帮炊事班去挑水,刚到井边,看见两个美国兵解下武器在井边喝水,嫩傲大伯放下水桶,操起扁担一阵挥舞,口里用刚学的英语喊着"缴枪不杀!"两个美国兵以为是什么先进武器,举手投降了。就这样,嫩傲大伯和他的战友凭一根扁担俘获了两个敌人,缴获了两支枪。
02:20来岁被抓去当兵
1921年7月14日(农历辛酉年六月初十),郎嫩傲出生在一个贫苦的农民家里,父亲郎树南,母亲早逝,一家人住在一座大房子的弄堂里。因为贫穷,嫩傲大伯没有进过学堂,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但从小跟着父亲学做农活,驮柴割草,样样都会。为了生存,十几岁就跟着陈秋法师傅学解匠。他虽然身材不高,但壮实,力气大。20岁刚出头,娶了夏林村的女子陈兰花为妻。
1944年,抗日战争后期,作为国统区的昌化义干抽壮丁、抓壮丁,弄得人心惶惶,鸡犬不宁。有钱的人家买通官府,可以免其兵役,贫困人家的青壮年都不敢在家过夜,逃到后坑坞,搭点茅棚住在山里。那天,愣头愣脑的郎嫩傲三不相信,以为抓壮丁的人走了,走出山准备去地里干活,结果被保队武的人发现了,他拔脚就跑,朝着上坞方向跑去,才跑到上边地里,就被抓住了。按道理,嫩傲是独子,家里有妻子、父亲,还有位老奶奶,不在征招之列,但那时哪有穷人讲理的地方。
抓去当兵后的一年多时间,郎嫩傲杳无音讯,日本投降了,也没有见郎嫩傲回来,家里人都以为他不在了,因为前几年抓去当兵的村里人如陈田富、郎金法、陈秋富等都死在外面,能活着回来的很少。每到夜晚,结发妻子陈兰花只能在房间里偷偷的掉眼泪。
当大家都以为郎嫩傲已经不在的时候,突然传来了好消息。一天,嫩傲的三叔郎树田和村里的几个同伴用独轮车替客商送货到屯溪,在路上看到一支长长的行军队伍,有军车、大炮、小炮等等,慢慢地前行。三叔他们老远就看见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近一看,果然是嫩傲。叔侄意外重逢,又惊又喜。三叔说:"大家都以为你死了呢,这么长时间也不写封家信回去。"嫩傲说:"开始很想写信回家,但一天到晚都是行军打仗,自己不识字,又不会说官话,也找不到识字的人,时间长了也就不去想它了。本来想把洋鬼子赶出去我就回去,可是现在部队又开拔了,又要去打仗了。"嫩傲还向三叔询问了家里的情况。三叔回来后,大家才知道嫩敖还活着,在一个辎重部队当兵,现在换防到长江以北去了。知道嫩傲还活着,一家人心里好过了许多。
可是这一次以后,又有4年时间过去了,一点音讯也没有,家人再次失望了。
03:一料袋奖章
1949年5月28日,昌化县解放,成立了人民政府。这年8月,县政府派来一位工作人员,找到郎嫩傲家,发放军属光荣证。原来嫩傲还在,就在驻扎上海的一个部队里。几天后,时隔5年,家人终于收到了郎嫩傲请人代写的家信。
信上写到那次与三叔一别以后不久,国内战争爆发了。郎嫩傲是重机枪手,五六个人一个组,跟随国军南征北战。1948年初冬,他的部队开到徐州即被包围。因对国军军官虐待士兵的强烈不满,郎嫩傲带着他的组抬着一挺重机枪弃暗投明,投诚起义,参加了解放军,穿上了解放军服装,军帽上换上了"八-"军徽,调转枪口,打杜聿明。1949年4月,又参加了渡江战役,横渡长江,打进南京,挺进上海。1949年5月,参加了上海战役,在四川路上,邮电大厦前,激战七天七夜,才过了桥。上海解放后在驻上海部队服役。1949年9月,家人还赶到上海与嫩傲见了面。
都说嫩傲过了年要回来了,可是又过了一年,嫩傲还是没有回来。1950年,朝鲜战争爆发,郎嫩傲参加了中国人民志愿军,在沈阳集结,赴朝作战,他是赴朝作战的第一支部队,刚跨过鸭绿江,来不及宿营就开打了。郎嫩傲一直战斗在火线前沿。英勇杀敌,几次受奖,还荣升为连长。他还参加了著名的上甘岭战役,那一仗打得很惨烈,他的连队只剩几个人。抗美援朝战争胜利以后,部队撤回到宁波休整集训,准备解放东部诸岛,1955年参加了"一江山岛"战役。
从1948年到1956年,郎嫩傲先后参加了淮海战役、渡江战役、上海战役、抗美援朝以及一江山岛战役,多次立功受奖。
在宁波休整期间,妻子陈兰花到部队随军,分别了七八年的夫妻终于团聚,1954年7月,他们有了长子华云。
1956年,郎嫩傲转业到浙江省农业厅种子所任副所长、副书记,是副处级干部。1957年10月次子根豪出生。
因为文化程度太低,郎嫩傲感到压力山大,工作不很称心,单位提出把郎嫩傲调到温州去工作,再加上离开家乡十多年,他很想回家乡。也许还有其他原因,一念之下,郎嫩傲辞去了省农业厅的工作,带着妻子和两个儿子回到了昌化义干老家,就在这一年,大队成立党支部,郎嫩傲担任了义干大队第一任党支部书记。郎嫩傲苦出身,再加上行军打仗十几年,炼就了强壮的身体,当农民并不可怕。农忙时做农事,农闲时重新操起斧头,做着他小时候学的解匠,过起了平静的田园生活。1969年、1971年,村里先后遭受了严重的洪水灾害,每到冬春季节,村里会组织村民建造防洪大埂。郎嫩傲是炮手,负责打炮钎,常常是戴着钢盔在峻峭的石崖上打炮眼,点导火线。每次放炮,就好像战场上摧毁敌人的工事,有一种胜利的愉悦感。
上世纪八十年代,国家出台了为退职职工发放生活补助的政策。我父亲代郎嫩傲写过三次申诉信。有次嫩傲大伯拎着一只小料袋(昌西用麻布或棉布做成的小口袋)奖章来找我父亲,倒在桌子上,有十多枚,我都一个个看过。不知道什么原因,三次申诉信寄过去都石沉大海。当时任临安县委办主任的郎宗月陪着他去省农业厅找有关领导。郞嫩傲把奖章全部倒在办公桌上,在场的工作人员都十分惊讶。后来没多久,按照抗日战争时期参加革命的标准,落实了生活补助。
04:没在战场上倒下,却倒在麻将桌上
落实政策后,郎嫩傲的生活有了很大的改变,他按月领取89元生活费,当时,一个大专毕业生月工资才64元。身边有了钱,郎嫩傲爱上了麻将。每天晚饭后,一放下饭碗,他就去打麻将。1987年冬的一天晚上,从七点多钟玩到十二点多,嫩傲突然从凳子上滑了下去,中风了,虽经全力抢救,但还是走了。嫩傲幼年丧母,家境贫寒,结婚住在别人家的房子里。被抓去当兵后,冲锋陷阵,戎马倥偬,在枪林弹雨中摸爬滚打,从没受过伤,流过血,却死在麻将桌上,令人叹息。
前几年,村里要建文化礼堂,我帮忙拍照,到郎嫩傲儿子家里,想拍几张照片,他儿子说,父亲出生入死十几年,获得的那些奖牌,大部分都放进棺材里了,只留了三四枚以作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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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来源:郎宗标、郎宗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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