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账

我的家人都特别浪漫。

小时候最爱的人是小姨，那时候的小姨可真美啊，梳着高高的马尾，身上总有一种干净的香味。夏夜，小姨抱着我坐在院子里，在满天的星斗中教我认北斗七星，给我买银河系科普读物，可惜我只记住了七大行星。三年级时，小姨送了我一本牛津字典那么厚的西方童话故事集，里边有一个龙太郎的故事，看一次哭一次。后来书借给同学丢了，这是童年为数不多让我伤心的事情之一。

舅舅大我十三岁，一到暑假，最担心他回来吃完我的香瓜。舅舅天性浪漫如老庄，不务名利，待人一片赤诚。我在外婆家的村子里读书，过生日的时候舅舅会从旗里给我寄蛋糕和小熊回来，从此养成了我没有蛋糕不能过生日的矫情病。听妈妈讲，在我还不会走路的时候，舅舅会在勒勒车上用树枝柳条搭成凉棚，推着我到处玩，有一次跑了一中午，回家中暑大病了一场。五年级班主任老跑到网吧抓打游戏的男同学，我不得不鬼鬼祟祟地跟着舅舅去网吧，他玩大话西游，我坐在他怀里听游戏音乐，想象自己穿梭在不知朝代的石板街道上，听卖法宝的小贩大声吆喝。

印象中从没有见过三姨父生气的样子，他一喝酒就脸红，喝醉了就粘三姨粘弟弟，永远都是笑眯眯的样子。很久之前三姨父还是个乡下的教书先生，大概在四五岁的时候，有一天早晨，他用摩托载着我在清冷的薄雾中走了很远的路，最后终于在一片树林里停下来。在我模糊的记忆中，有一架白色的飞机，是专门用来播草的那种小飞机，走进机舱只有前后两排座位。我不知道三姨父当时为什么会想起来带着小小的我去看一架播草机，但每每回想起那个满是薄雾的清晨，内心就充满欢喜和期待。

今天写字写得手疼，字数总和已超过我一个星期的论文量，满纸都是先秦两汉、清空骚雅、生旦净末丑。隔壁座仁兄的脚汗熏得我失去了人性。此刻我只想不论起承转合与意度盘礴，听着国际歌记一点流水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