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老了，我们能离开他们吗？

当你老了

今年我二十四五岁，即将从学校毕业，开始自己的第一份工作。没有超凡脱俗的能力，但有点小小的与平庸为伍的不甘。学生时代从此一去不复返了，迎来的是一个陌生的、但必须经历的新生活，可这个生活是多种多样的，甚至是天差地别的。彷徨、茫然、不知所错，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但知道自己的能力还差得很远。

我们的父母今年五十岁左右，还没有很老却也开始变老了。上下班后的生活开始长了起来，再没有精力通宵打麻将了，也不太想去远方旅游了。而且到了当爷爷奶奶姥姥姥爷的年龄，这一份新的寄托越来越强烈。他们想让子女留在自己身边，但有时也不得不放手任着孩子们去飞翔。

以前我从未想过那个遥远的问题，就是赡养。也从没有把工作问题和赡养联系起来，临近毕业了，到了择业的时候了，这个时候我妈就开始不停地唠叨，回家考个公务员事业单位吧，多么安稳，旱涝保收，一辈子安安稳稳的多好，你看我和你爸这样，不是很好吗！

我只随声附和着，不以为意。直到有一天，我妈病了，躺在病床上，像个孩子一般需要人随时在身边照顾。她两鬓渐白，吃饭的时候只能张开嘴等待着别人把饭送进去。

从那一刻起我终于意识到，父母老了，他们需要我，而我在哪里工作生活，将决定在他们需要我的时候能不能及时回到他们身边。

最近《奇葩说》里有一个辩题：父母提出和老伙伴一起去养老院，作为子女你同意吗？就像节目里说的，孝顺都是由无数个后悔组成的，最怕的是父母有一天不在了，这个后悔就永远成为悔恨了。我们父母这一辈人，从小生活在集体主义下，没有自我，只有奉献。现在他们老了，却被要求理解需要独立，需要自由飞翔的儿女，他们做不到，而有时执意这么做，便是一种残忍。

我是想要离开原生家庭的，渴望独立的生活，但有时回到家，看着日渐年迈的父母，走路变得颤巍巍了，看个东西得需要老花镜了，他们不断地在耳边说回来吧，回来吧，我给你做饭，将来帮你带孩子。他们需要这样的精神寄托，需要这样的生活。有时我会偷偷地掉下眼泪，心有不忍。

《奇葩说》里提到过一组数据，说现在的空巢老人比例是50%，而到了2030年，这个数字将变成90%。以前儿女是老人的养老产品，而到了未来，更常见的情况是自己给自己养老，儿女们有空了能来探望一下就已经很好了。“该不该送去养老院”这个问题，在二十年后，将不再是一个问题，就像二十年前问“结婚要不要买房？”而现在这已经不是一个值得讨论的问题了。

任何一个时代都有其独有的问题和痛苦。我们想要独立，想挣脱束缚放飞自由，想丁克想不结婚，这样的思想只会出现在我们自己这一代，而不会出现在我们的父母身上。可他们却必须承受这种普遍的“离经叛道”，祖祖辈辈的生活在此时被打破了，阵痛，不解，社会的痛苦是由一个个年迈的父母们背负着的。

“个体”的苏醒，再辅之社会流动性增强、交通的便捷等一系列因素，让每个人都有能力有可能开始思考自己人生价值的问题。我要留在大城市还是回小县城去，我究竟要过一个怎样的生活？

与此同时，我们的父母仍然安土重迁地生活在原地，血亲是唯一的依靠，也是唯一的寄托。《小别离》里海清饰演的母亲在对女儿是否留学的问题上，经常说“你是我世上唯一的亲人，你哪都不许去，爸爸妈妈和你永远生活在一起。”说着就哭了出来。每当我看到这个场景时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由就在心里产生，习以为常却又很害怕。

这是典型的中国式父母，他们是无私的，把一切都给了子女，但与之交换的就是子女也像财产一样属于他们管理，他们也是是自私的。

那我们呢？何尝又不是无私与自私的结合体，想要去闯荡却又担心父母，留在他们身边又心有不甘。都说选择了什么样的人就选择了什么样的生活，但更常见的是先选择了生活，才决定你能遇见的人。

所以，对于马上就要进入社会的年轻人来说，出门工作，很可能一辈子都会在外面，而留在家乡，也许永远都留在那里了。这个选择很重要，二十多岁的选择，也许就意味着你的父母的老年生活将如何度过。

《小别离》的结尾，海清还是让自己的孩子出国了，她也开始适应没有孩子的新的生活。我的父母也渐渐接受了我可以在外地工作的选择倾向。但《奇葩说》里还说了一个观点：父母都是懂事的，他们发觉给孩子带来麻烦了，自己不再被需要了，一定会自动离开，不再干涉自己的孩子。可是，父母这么懂事，我们就不懂事地由着他们懂事吗？

父母老了，我们真的能离开他们吗？

我们大部分都是平凡的人，我们生命中要面对的问题、忧愁也都是类似这样平凡细小的。以前一个家庭只能有一个小孩，那时要面对的是前所未有过的问题；现在一个家庭要由亲子关系未重点变成夫妻关系，老了只能住进养老院，这又是一个中国以前没有过的问题。

世世代代背负压力与责任的，是这样一个又一个平凡而伟大的家庭，他们承受着变迁带来的痛苦，却无处诉说。就像《人类简史》中提到的人类进入农业社会后百分之九十都是农民，但历史记载的确实由农民养活的那些不到百分之十的所谓的社会精英们，对农民却只字未提。

这是不公平的。我们只能过好自己的生活，走好自己的路，在文化和政治的限定里，追寻家庭和人生的意义，过好这一生。

如果意义是人类集体想象的，那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