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今天送他孩子上幼儿园。我就睡了个安稳觉,早上起来有点迟,七点多出门,天灰蒙蒙的,好像在下雨。
妻子说,落雪了。
还真是。雪片不大,也不密,像是鹅屁股的绒毛被人拽下一把撒到空中,晃悠悠地落下,也像三月天的柳絮被风扯着没了头绪地乱飞。这不是上海的第一场雪。昨天早上我起来烧水,看到天空布满了厚厚的云层,像被烟熏过的旧棉絮。我想,老家都在下雪了,这天气如果下雪也是脏的。谁知道,只一会儿时间,脖子里有点冰凉,似雨非雨。扬起头就见到天上就飘下来的雪片。空中像是有个棉匠,正在弹那床旧棉絮,雪就是弹出来的洁白飞絮。昨天的雪下得很短暂,许多人还不曾看见,就停了,仿佛不曾下过。
雪是雨雪,落地成水,像是老天爷的尿渍,见不到一点点白。
雪似乎越来越大,越来越密。漫天飞舞,轻轻地落在头上,身上,钻进我的脖子里。也落在记忆的长河里。
童年时每逢落雪,天总要阴沉一天,北风呼呼地像要扫光地上的一切,夜里躲在被窝里仍能听到风像头野兽在不停地吼叫。天亮时出门,风停了,白晃晃的刺得眼睛也睁不开来,草屋瓦屋顶上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积雪,如童话中的小屋。男人们赶紧架上梯子去刮雪,场地上女人们也在卖力地铲除门前的雪水。孩子们快乐地打雪仗,滚雪球,堆雪人。或是跟大一点的孩子屁股后面去麦田里寻野兔,去村中大河上滑冰。也不知道冷,不晓得累,手冻得红红的,嘴里、头发上都冒着大股的热气。记得有年我滑冰时就掉到大河边的水里,裤子湿透,一天窝在火桶里没出门,屁股还挨了母亲几竹枝,第二天屁股的疼还没消失我又出现在河面上了。
有次和母亲聊起自己儿时的一些趣事,母亲总是一脸的茫然。“是不是哦?我一点都不记得了。”母亲的经历都是争取温饱的困难时期,哪有心事记忆这些零碎的小事?
现在有许多事却不能和母亲说,不但不能说,还得叫别人也不要说。
十一点多,雪下得稀了,夹在雨中,像个小偷,坠落的速度明显跟不上雨的节奏。那时,家里人在吃饭。我端着碗就站在屋檐下,看着雨看着雪,一碗饭也匆匆落入胃中。
昨天收到医院里的消息,叫我下午一点去住院。儿子本想叫辆出租车,因为妻子也要跟着一道去,而且我还带着皮箱,装了些日用品,儿子便决定开车送我去。车子是外地牌照,像个私生子,见不得光似的,上不了内环,上不了高架。只得走外环,转嘉闵高架,再走地面,二十二公里的路程用了一个多小时。
好在,我们走得早,在医生定了时间前到了医院。儿子给所需的手续都办了。我便得到一个号:四十四病区,一0九号。还有一套绿白相间的衣服,从现在开始,不管我承不承认,自己都是个病人了。
妻子说,外面下雨落雪都不要去操心,安心休养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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