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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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河，将这个小镇一分为二，冬天寒风刺骨，水面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有些胆大的，直接从冰面上走过去。两岸有剪不掉的联系，有嫁到对岸的，还有些是父辈们的亲戚在对岸的，每天来往的人络绎不绝，很是热闹。

刘波是个帅气的小伙子，185公分的高个，黑黑的脸，又不爱笑，总是让别人觉得很凶，当他不笑瞪着小孩子时，有好些小孩“哇”地一声就哭了，抹着眼泪回家找大人，都很怕这个黑脸叔叔。刘波就是外表吓人而己，他好酒好烟，爱打麻将爱和朋友吹牛聊天，十天就有七天不着家，胆大的很，他家附近有一块坟地，有时候喝得醉醺醺在坟地过一夜，他也不怕。妈妈为此着急，这样怎么说媳妇啊！爸爸抽着烟枪，袅袅的烟升起，在那朦胧里微眯着双眼，慢悠悠地说，“我只当这儿子死了，不成器。”，他还有一个小儿子，和一个女儿，大儿子不中用不碍事，反正以后自己有儿子养。

少不更事的刘波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他从小是奶奶、阿公养大的，被惯得像个野孩子！爸妈说的话他根本不往心里去，我行我素。也该是他的桃花运，他在村子里床上用品，是从工厂直接进得货，一来二去，和那里面的财务认识了。财务个子娇小，脾气火爆，长得那是相当漂亮，走在哪里都像明星似的，引得人驻足看她。她心高气傲，知道自己漂亮，又爱打扮，一来二去就看上了这个黑脸的刘波，刘波反正脸皮厚，看到漂亮的她使足了劲往上凑，于是，在三个月后便将她追到了手，对她是无有不应无有不依的。于是，俩人便商量着结婚，双方父母都挺满意，刘波花钱大方，这个婚礼办得热闹、豪华，在舞台上，新娘给婆婆、公公敬茶，婆婆看着如花似玉的媳妇，笑得合不拢嘴，“好媳妇，以后就把他交给你了。”

婚后俩人的生活过得充满激情，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最后都是刘波低头服软。老婆叶玲鼓足了劲儿，想把他身上的恶习纠正过来，但凡有点不高兴，立马拉下脸炮轰，还记得刘波的哥哥们不信邪，将刘波约出来打麻将，打到半夜刘波要回去，他心里发怵怕老婆不高兴，那哥们不以为然，哪有大老爷们被婆娘管的，用话激刘波，刘波又要面子强装不屑，谁说怕婆娘了，你是看不起谁呢？几个人又打起来，门哐当一声被人踹开了，叶玲满面怒火，冲上来二话不说就将桌子掀了，一把再拧住刘波的耳朵，“我叫你打，叫你像野马三更半夜不回家，”环视周围那几个人，“我今天把话放这儿，下次他再超过十二点不回家，他就不用回去了，谁要就把他领走。”，那几个人心里慌得一批，嘴上忙劝架。叶玲不依不饶，谁都知道她是个狠角色，言出必行，从这之后，就没人敢留刘波到那么晚了。

这条路堵了，刘波还有别的玩法，他朋友又多，有时候去哪里叶玲根本找不着他，他学聪明了些，有时候提前打个电话回来，“我来对岸婶子家了，这边下雨河里的水把路淹了我回不去，你别担心我，等水退了我就回来。”，叶玲真是气到不行，有时候也不知道他哪句真，哪句假了，现在回味起婆婆说的，“从今往后就把他交给你了。”，总算是知道她为什么这样说了，叶玲是个要强的女人，反正有的是干劲，她狠下心来，不管怎样也要把他掰正了，要让他改掉这些臭毛病。于是，只要刘波敢生事，她就闹得刘波下不了台，这一时之间，倒让刘波领略到了自己老婆的厉害，安份了不少。

刘波的弟弟要结婚了，婆婆、公公喜笑颜开，将旁边新起的房子当作他俩的婚房，叶玲不满，去找婆婆理论，公公在旁就这个机会分了家，将老房子给了刘波，并声称之后不需要刘波养老，以后他就和小儿子住一起，小儿子给他养老送终。既是这样，叶玲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生气只家男人不争气，后来想想又释然了，刘波早己习惯家人的偏心，他无所谓也没放在心上。

弟弟结婚那天，婆婆一早便来窗户前喊着刘波，“今天你弟弟大婚，你做哥哥的要过来帮忙尽点力啊。”，刘波应下，叶玲满腔怒火，婆婆是当自己空气吗？只喊自己的儿子，对自己置之不理，叶玲是个要强的女人，她瞪着刘波，“你不准去。”，刘波心下己知妈妈做法不妥，这边又是自己的老婆，还真是左右为难，寻思着，先蒙骗过去再说，便应下“好，我不去。”，叶玲化好妆，穿了身漂亮的水红色上衣，一条黑色贴身裤子便出门了，她今天要上班，没多的功夫和刘波费话。

刘波等老婆前脚出门，后脚便来到了弟弟这边，四处张罗着，新房布置的喜气洋洋，还搭了个小舞台，十分喜庆热闹。中午时分，刘波正在和亲戚们侃大山，喝着小酒，气氛好不活跃，叶玲冷脸迳自来到刘波身后，捏住耳朵往后拧，一阵巨痛刘波随着她的手站了起来，弯着腰捂着耳朵哎呦哎呦地叫唤着，不管谁上前劝解，都被叶玲怼了回来，众人看着直摇头，却也不敢有人奚笑，生怕惹火上身。可怜堂堂五尺男儿被老婆拧耳朵，刘波很生气，回家后和叶玲大吵了一架，但是无论叶玲如何动手，刘波一根手指头都不曾碰她。待叶玲中午去上班后，刘波是越想越气，逆反心上来，你不让我去我偏要去。等下午叶玲回家家里空无一人，叶玲气势汹汹杀到结婚现场，又是一把拧住了刘波的耳朵，有些人慌忙上来劝架，叶玲恼怒中不小心将刘波舅妈的衣服撕碎，慌得舅妈忙往外走，但是事后，舅妈并未责备她，老人家对于晚辈总是比较能包容些，婆婆经此一事，算是领教了叶玲的厉害，从这之后，事事不敢忽略她。

大约一年后，叶玲怀孕了，孕吐厉害又没什么胃口，刘波是真的喜欢叶玲，眼见她这样，心里急得不行，天天变着花样做吃的。婆婆也颇感意外，自己这不争气的儿子也有转性的一天。公公倒是始终不看好，他就爱自己的小儿子，像香饽饽一样的。婆婆是个命苦的女人，性格老实，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全是她做，公公一副公子哥的作派，又会哄人，这个年纪了居然还学别人玩暧昧，可把婆婆气到不行，眼瞅孩子成家，自己可以安享晚年，临了没想到男人还玩女人，一时想不开，喝了半瓶农药死了。兄弟俩很是伤心，给婆婆找了处好地方给埋了。公公难过了几日，便又恢复以前做派。就算他自己一个人，他也是要穿得讲究、体面。

叶玲头胎生了个女儿，没有婆婆顾月子，自己年轻又不重视，月子餐就是萝卜白菜，倒没怎么吃好的，等出月子还比成家前看着更清减了。叶玲也没当一回事，她事事好强，生了小孩还是要去上班，于是将女儿送到了娘家，下班回去时就把玩一番，妈妈看着直摇头，这怕是重男轻女吧。不到两年，叶玲又怀孕了，她有预感这胎会是男孩，心情好到不行，在农村，还是男生金贵，养儿防老，以后自己的晚年就靠他了。叶玲爱不释手，儿子晚上和自己一起睡，女儿则放在脚那头睡，等女儿再大一些，她便让女儿学着如何带弟弟，看着胖墩墩的儿子，叶玲乐开了花。有了俩个孩子，叶玲便想脾气不能再像以前了，得换个花样来和老公斗。她开始讲道理，知道自己老公的个性，她便知道要如何对付他。虽然俩个人还吵，但刘波也改变了很多，他现在也有了男人的责任感，想要把这个小家扛起来。

于是，俩口子便开始做生意，俩个人都是能言善道之人，开粮油铺，生意做得风声水起。刘波聪明，他去买了台榨油机回来，自己摸索，来找他榨菜籽油、芝麻油的人络绎不绝，倒是赚得盆满钵满。做了不到一年，人家看他们生意好，能赚钱，便也学他买机器开店。俩口子一商量，决定转手卖出去，再去做别的生意。这时候，姐弟俩都己经读初中了。姐姐会做饭，会做家务，叶玲也放心。便和刘波去了别的城市，让俩姐弟住在自己娘家，姐姐放学后，便是去对面的小学将弟弟带回家，姐弟俩感情要好，倒没怎么想爸妈，还觉得挺有意思的呢。姐姐有时候觉得外婆看向自己的眼神，总是充满怜悯，她不解也从来没问过，外婆很喜欢她，每次都会给她买好多吃的，直到姐姐上高中，每次外婆都会给她准备一堆零食，姐姐可开心了，心里总是记挂着这个瘦小的老太太。

姐姐带弟弟大约带了二年，姐姐初中毕业后，便去了隔壁城市读书，这时爸妈就回来了。姐姐从来没注意到这些，妈妈从不责备她，她觉得妈妈是爱自己的。在姐姐读高一时，她知道了过母亲节要送妈妈康乃馨，姐姐在第二个母亲节时，心如小鹿乱撞，从背后拿出一束康乃馨放在妈妈面前，她想象着妈妈高兴地拿过花，满面含笑地看着自己。结果却是妈妈看了花之后，脸色没有任何改变，还有些不屑，买这个有什么用？姐姐在那一刻心落到谷底，但是又不想让妈妈看出来，强颜欢笑，母亲节要送康乃馨啊！这个片断在姐姐心里存了好久，从这之后，她就不曾再买花。她很想得到妈妈的表扬，但是却不知道怎样才能得到她的表扬和认可。她很迷茫，姐姐在高中毕业后，便选择了外出打工。妈妈没想到姐姐这么早就辍学，便将全部希望倾注在弟弟身上，希望他可以好好读书，然后去改变自己的命运。弟弟也不负众望，他开始变得刻苦，重点高中，重点大学，还读到研才出来参加工作。姐姐很自豪，有这么优秀的弟弟，好像自己也能变成更优秀的姐姐啊。

姐姐出来工作己有六、七年了，她将大半积蓄寄回了家，她心疼自已的妈妈、弟弟，每次她将钱寄回去，妈妈就很高兴，姐姐觉得自己能帮忙分担而感到自豪。但是她从未想过自己的以后，当姐姐坐火车摇了十多个小时回家时，弟弟冲到楼下帮她拎起皮箱，姐姐便觉得很幸福，弟弟是爱自己的，爸妈是爱自己的，这是自己的家人啊，怎样付出都是值得的。

当弟弟出来工作后，姐弟之间便联系得少了，弟弟谈了女朋友，他有了自己的生活圈子，姐姐感觉到，这是自己融不进去的世界。但是当过年回家时，姐弟在一起，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没过多久，弟弟要结婚了，姐姐真开心，她给弟弟封了个大红包，弟妹要求婚前要先买房，于是姐姐看着为难的父母，一咬牙将自己的积蓄寄了大半回家。只要弟弟幸福，爸妈就幸福，那么自己就是幸福的了。转眼姐姐也要结婚了，弟弟封了红包，妈妈有些为难，没有积蓄恐怕没钱给你置办嫁妆了。姐姐理解，父母有自己的难处，他们挣到的钱多半在弟弟结婚时用掉了，自己还能说什么呢？姐姐扯动嘴角笑笑，我明白了，不用了。

姐姐坐着婚车离去，她望着越来越远的家，有些酸楚但却没有流泪。也许，姐姐一直都懂，只是不想去多想这些不公背后的含意吧。她没有流泪，也不觉得有多伤感，苦涩在心底蔓延，她没有去问妈妈，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姐姐结婚后，还是一样对妈妈，她早就学会了欺骗自己，就如妈妈欺骗自己一样，她只是想做个让父母疼爱的孩子啊。

在姐姐结婚一年后，外婆去世了，姐姐悲从中来，她所有的不公在外婆那里都能得到特别的怜爱。姐姐好伤心，很想赶回去，但是她怀孕了，终究是没有见到外婆的最后一面。

在这之后的午夜梦里，姐姐有好多次梦到外婆，外婆还是那样慈详，依然会将好多零食留给她。姐姐也想起了小时候在她睡着时，外婆训斥妈妈，你对这孩子好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