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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五儿:醒得太早的丫鬟梦

柳五儿:醒得太早的丫鬟梦

作者: 知月 | 来源:发表于2016-06-16 02:08 被阅读107次
    玫瑰露引出茯苓霜

    晴雯临死前说,早知担了虚名,当日也就打个正经主意了。

    小红打了「正经主意」想爬上晴雯那样的位子,结果刚在宝玉面前刷了下存在,就被大丫鬟们打压了下来。

    小红在怡红院里怀才不遇郁郁寡欢,可是她所处的位置,柳五儿向往了一辈子也没得到。

    五儿是贾府的「家生子」,因为身体不好,一直没有分配差使。别人是小姐身子丫鬟命,她是连做丫鬟的命都没有。

    偏偏这样一个女孩,生得「人物与平袭紫鸳相类」,这是五儿最大的资本,也几乎是唯一的资本了。柳家人显然是懂得「天生丽质难自弃」的,想借此为五儿博得一个更好的出路,他们的愿望,就是送五儿进怡红院当丫鬟。

    为什么是怡红院?

    因为宝玉房里是出了名的人多活少待遇好地位高,而且还放出风声说这些丫鬟们将来都可以「放出去」由父母自主聘嫁。贾府的家生子,婚姻都是主子指派,难保没有来旺家的借了凤姐的势强娶彩霞当儿媳的情形上演——柳家人眼下,正有这么一桩麻烦。

    赵姨娘的娘家亲戚钱槐看上了五儿标致,想娶五儿为妻,五儿执意不从。要说柳氏夫妇对女儿也算真心疼宠,见女儿不乐意便也便没应允,但这里头,也未尝没有个「奇货可居」的意思在。钱槐的条件委实不算差,但在柳家人眼里,显然怡红院的丫鬟更有吸引力。

    这样一来,柳氏一家算是彻彻底底得罪了赵姨娘一方,钱槐对五儿志在必得,柳五儿要想摆脱这个处境,怕是也只有进怡红院一途了。

    五儿对芳官说,她这么急着要进大观园,一是为母亲争气,二是有份收入补贴家用,三是自己能宽宽心,病也许就好了。柳嫂子想得实际,五儿的心气,可能比她的父母还要高得多。

    大观园对于贾府这些少女来说,一直是个极具吸引力的所在。五儿的身份,本是没机会进园子里来的,恰好她母亲管了大观园的小厨房,她得以没事找个借口进园子逛逛。而且她与芳官等人交好,怡红院里那些事,估计没少听芳官们讲。那种感觉,就是站在商场橱窗外看着里面的繁华热闹,一切近在咫尺,你以为自己几乎已经身在其中了,最后发现还是隔了层玻璃。

    芳官那样在大观园里风生水起的生活,才是柳五儿想要的吧。她不止是不想嫁钱槐,这个时候的她,满心里只有一个大观园,根本不会甘心只做个厨役的女儿小厮的妻子,让自己的青春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了去。

    美丽聪明,多愁多病,身为下贱,心比天高,《红楼梦》里出现这样的女孩,都是需要「看官着眼」的,她们或多或少都托了些女主黛玉的影子:她们为自己的内心而活,不甘与环境和命运妥协。

    五儿的资质在这些人里不算出色,她的这点愿望,有现实的计较,还有点虚荣和天真,但虚荣天真的梦想终究也是梦想,她眼中的大观园也许并不真实,却也是一份对于更好生活的期许。

    芳官是柳氏母女唯一的门路。论起出身地位,芳官或许比她们还不如,但此时她在宝玉面前正得宠。千方百计讨好一个下等奴仆,只为获得一个下等奴仆的位子,看起来真的不那么好看,但却是小人物的现实。

    事情多少有些眉目,怡红院丫鬟的位置是有缺口的,但五儿委实运道不佳,先是赶上探春兴利除弊裁减开支,再是摊上了玫瑰露茯苓霜的冤案。

    柳嫂子原本是梨香院的厨役,能当上大观园小厨房的负责人,多少也是有些心机手段的。小厨房这个「肥缺」,能捞得到多少油水,就能招来多少嫉恨。加上五儿眼看要进怡红院,难免更让人眼红。玫瑰露事件,表面的原因是柳嫂子势利,攀高踩低得罪人引火上身的,其实根子还是积怨的总爆发。柳嫂子当日在梨香院对着芳官等小戏子都小意殷勤,何以此时对着迎春房里的丫鬟如此不假辞色,未必只是因为迎春在主子里最软弱。只看柳嫂子前脚被拿下,司棋的婶娘秦显家的立马就出了头,这其中的关系,只怕并不那么简单。

    玫瑰露茯苓霜引来的一场冤案,五儿被关了一夜受了多少闲气,病情因此加重,更重要的是,进怡红院的希望从此破灭。贾府里的是非从来没有逻辑可言,就算是平儿做主「赦免」了她们母女,在众人眼中,她们母女依旧是被当贼拿过的嫌犯,背着这样的名声,是不可能再到宝玉房里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大观园也不是世外桃源。柳五儿满心憧憬的大观园只有花团锦簇的梦幻,可还没有步入其中,便先领受了这个世界真实的风刀霜剑。她的故事讲到此处就没再往下讲,后来只是王夫人在抄检大观园时提到一句「那丫头短命死了」,那应该就是她的结局了,不大可能会再出现如后四十回所说的什么 「候芳魂五儿承错爱」。

    「柳五儿」这个名字,在书中登场之初,旁边脂批下了一句按语:「五月之柳,春色可知。」她出场的这个时机,正是贾母王夫人等人都不在家,是贾府管理最松懈,也是大观园自由度最高也最混乱的一段时期。所有热闹与矛盾,都在那个时候达到了顶点。而柳五儿身上几乎牵系起了那段时间大观园中矛盾冲突的每一个方面,她也是最无辜的一个牺牲品。五月之柳难禁风霜摧残,她赶上的是大观园最后一个也是最美的一个春天,她的命运却为秋天的到来埋下了最早的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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