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带着朱朱同学回老家,在超市买了包面皮,驱车又爬山到家已是六点多钟,立即剁馅、包馅,忙到八点多终于吃上可口的包面。妈说还是自己擀的面皮软乎好吃。于是饭后,我便坐在有凉风吹拂有虫儿鸣叫的稻场里回忆旧时的包面味道——
我小时候生活在乡村里,家里贫穷,吃食也不够丰富,主食以大米、土豆和麦子为主。爸妈种的麦子先得背到粮管所,完成上缴国家的任务。要是收成好的话,存余一点麦子,才能打成面粉,用于我们自己蒸馒头、擀包面。对于我们来说,能吃一顿包肉馅儿的包面,就是一年当中很难得的大餐了,那也是荒寒岁月里最奢侈最幸福的享受了。
我们家地处高山之上,土地瘠薄,分田到户又时间不长,爸妈便成天在那几亩薄田上耕耘,以养活我们一家四口。所以他么的日子是辛苦而忙碌的。只有在下雨的时候,或是家里来了贵客,他们才会稍微放缓一下脚步,用心擀一回包面待客,也好解我们的馋。
当爸爸把家里的擀面杖和布满灰尘的红色的木方桌搬出来清洗,当妈妈去园子里扯一把葱苗或割一把韭菜的时候,我们就知道即将尝到可口的包面了。于是,我和妹妹跑前跑后当下手,似乎比爸妈还要忙碌。我帮着把红木桌子擦的亮亮的,连桌子下方的横栏上的灰尘,也擦拭得干干净净,生怕一点灰迹弄脏了白花花的面粉。爸爸又把家里的大竹簸箕找出来。用刷子刷去粉尘,再用湿抹布将它擦洗干净。那时准备搁饺子的。妈妈扯回的葱苗或韭菜,我们自然也要去帮忙择洗干净。(那个年头,劳动似乎从来不需要父母催促,都是自发的参与,现在的孩子,唉!)
工具清洗完毕后,爸爸用木瓢舀出一大瓢面粉,然后在盆子里加水和面,和成一个餐盘大小的厚面团之后,开始放在木桌子上揉。我看他把一个极不规整的面团,翻来覆去的揉,直到揉得软软的,表面光滑极了。然后我们看他用擀面杖擀面团儿。面团儿渐渐被擀成较厚的圆饼皮儿。只见爸爸时不时在面饼上抹一层灰面,又拿擀面杖将之轻卷起来,擀过几次后,面饼越来越薄。渐渐接近一张方桌的大小。那时候,我们最喜欢趴在桌子边,听爸爸将面杖一滚面皮在桌子上“叭”的那一声响。有时脸上也会随面皮翻飞飘一层白花花的面粉呢。待到爸爸把圆饼切成长条又改切为方块儿的时候,我们的任务便来了。爸爸将那些不规则的边角余料团在一起之后,交给我们揉搓。我们如获至宝,将它在手里捏来捏去,直到揉成乒乓球大小的小团子,再交给爸爸擀成面皮,来包大饺子吃。
当爸爸擀面皮儿的时候。妈妈就在忙着备馅儿。她找来白中带红的腊五花肉,将它切细剁碎,又切一些姜蒜的碎末,拌入其中。有时,妈妈会泡一把晒干的香椿芽,切成细末,再放入一些辣椒丁、花椒面与肉馅一起在锅中搅拌均匀。冬天里,我们也吃腊肉胡萝卜馅儿,夏天时猪肉香葱或猪肉韭菜馅儿居多。偶尔我们嘴馋想吃甜的,妈妈也会舀上几勺白糖,放入几滴菜油拌匀,说是这样煮出来的糖馅儿又软又香。要是我们扒在灶台旁边去望一眼,妈妈也总会把搅拌肉馅的筷子递给我们,让我们尝一尝咸淡。那时我哪能将咸淡区分那么清楚呢,只觉得提前过过嘴瘾的感觉不错!
当我们在妈妈的提醒下慎重地再次洗过手后,便可以围坐在簸箕旁开始包包面了。在我有限的记忆里,似乎我会吃包面的时候就学会了包包面,还能包肚儿硕大的元宝形状的。有一年冬天,外公步行三十里路来到我们家,爸妈自然要擀包面相招待。我们在火塘屋里包包面,外公就对我说:“你去找两块白菜叶子来,我给你烧(烤)包面吃。”我第一次知道世界上还有一种烧包面的吃法,兴奋地找来几大片白菜叶子。外公拿了一个包面,用叶子裹好,然后放入火塘中刚燃烧完的火红的木炭上。叶子滋滋地冒着水汽,我和妹妹馋得口水直流。慢慢地那白菜叶儿烤焦枯了,包面也烤出香味了。外公用火钳小心翼翼地夹起,我恨不得立刻就吃,他连连说:“慢点儿,烫!烫!”烤得黄黑酥脆的面皮儿,有点儿油腻有点儿汤汁的腊肉馅儿,让我们连呼“好吃好吃”。妈妈在一旁说:“这大人都还没有吃,弄成这样的习惯不好。待会儿一起煮了吃。”外公则慈善地笑笑:“有什么要紧的?娃儿们嘛,喜欢吃就多烤几个吃嘛!”当所有的包面都包好的时候,我们的小肚子已经吃得圆鼓鼓的了。外公就坐在火塘旁边,眯着眼望着我们笑。这似乎也是我对外公最清晰的影像记忆了。
后来,粮食不用上交了,家里的面粉充足了,日子似乎宽裕些,吃包面的日子多了起来。再后来,爸爸因病离去了,被悲伤笼罩的我们,少有心思去记挂那美味的包面了。但是我和妹妹生日期间,妈妈就算再忙,也总要亲自为我们擀一顿包面。几年后我离家外出求学,又到县城工作,偶尔短暂的回去一次,擀包面仍是我妈最慎重最热情的招待方式。现在,她年岁渐老,身体不佳。加之牲口喂得也不少,一天到晚也没有闲着。我们每次回家,便直接从超市买一些机器擀好的面皮儿,再回去剁馅儿、包馅儿,并且多包一些冻在冷柜里。只是,我吃起来的味道,再在不是小时候的包面的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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