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年

二十六年

我又开始回忆了。

曾经。

做过太多王子与公主的梦，当午夜的钟声敲响，我像没睡过一样，悄悄地睁开了眼睛。玻璃上银光素白，那种清冷的皎洁瞬间闯进了心里，然而却是拼凑不出一段完整的画面来，大脑是一片空白。公鸡叫了头遍，母鸡忽然撒起了娇，喃喃地，卿卿我我地从喉咙里闷出的声音。屋里屋外都是夜的声响，鼾声来自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母亲每次翻身都伴着沉重的呻吟，此时却夹杂一声声不舍的叹息。

脚步声，院里院外都是脚步声。

我会哭吗？

1993年2月9日。

那个要娶你的男人，你凭什么确定，是你义无反顾的人？即将出嫁的心情，是否都是这般无所适从？仿佛并没有值得坚定不移的理由，仿佛还没有郑重其事地审视人生。你说我就是你今生想娶的人，这样的话我该如何相信，而在你的喜车离我越来越近的时候，我依然茫然无措是否该对你充满歉意？这又能对谁说，或者谁能理解这份心境飘浮。小说里的新娘，都理想地憧憬自己的未来，电影里的新娘都毫不犹豫地说出那句“我愿意”。可我此时却可笑地想，他的皮肤我并不满意，这是不是作为新娘最没有创意的思绪。

我二十岁那年，曾经跟同事探讨过一个无聊的话题，新娘上了新郎的喜车时，到底在想什么。是终于等到你的欢喜，还是如果不是你的犹疑。我的脑海中闪着从小到大见过的新娘的脸……在我穿上嫁衣，走在我家长长的院子时，我竟忽然想起这个无聊的话题也真是无语至极，此时不是该有最真实的答案吗？原来，是这样什么也没想吗？空空的，空空的……他一只手护着我的腰，却像推着我前行，一步一步地把我推向他的花车。周围无比喧嚣，一张张笑脸闪过，一双双盯着我的眼睛，忘了回头看一眼老屋，母亲在哪里也不知道，便把一切都丢在了身后。

“头发好看。”他附在我的耳边说，声音当真激动。

这条路七十三公里，这七十三公里的记忆，竟然全是空白。身边的男人，偶尔抑制不住地在耳边吹着热气，说了什么也记不清楚。我们似乎还因为婚礼的事争论了，惹得司机师傅意味深长地劝说：“夫妻之间不要轻易争执，先看看自己的观点是否经得起推敲。”他大概五十左右，我从后视镜看见了他的眼睛，“婚姻不只是今天的婚礼，你们要过一辈子，想过什么样的日子，就从此刻开始。”

我的心骤然一热，使劲握了握爱人的手。

多年来我真的常常自我推敲，推敲我所有的生活。我不止一次地感慨，我们的婚姻是怎么经得起岁月的推敲的，我们的爱情，又是怎么被时光推敲的，日子，怎么就推敲成幸福的样子……

过去了二十六年，还有无数个二十六年。

二十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