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盛夏,虽已日薄西山,但整个河口镇仍沉浸在挥之不去的闷热当中。
宇文俊从学校下班回家吃饭。按惯例,晚饭都是妻子杨小冬刷锅,而他则守在自家超市收银台旁,当临时收银员。这会儿,他正一边欣赏夕阳,一边品尝妻子给他泡下的解暑茶。
“宇文,你一个人?”门口闪进一个涂抺艳丽,神态风骚的少妇,打断了宇文俊的闲情雅致。
“小冬正在刷碗,找她有事?”宇文俊语气平淡,但一点不失温和地问闯进门的美艳少妇。
“谁找我?”没等门口的美艳少妇开口,超市货架后面走出一个身材丰满的圆脸庞少妇,扯着嗓子问道。
“小冬,不找你,”门口的美艳少妇也扯着嗓子答道,“我来是想借你老公用一会儿,成吗?”
“你家那货呢?”杨小冬眯缝着眼,咧着嘴反问。
“谁知死哪儿去了,打电话不接,发信息不回。这不电脑又不听使唤了,所以过来问你借一下宇文!”
“老公,你跟冯婷去一趟吧,可别跟她过夜哟?”杨小冬瞅着老公宇文俊说道。宇文俊微笑着站起身。
冯婷一步冲上来,挽起宇文俊的胳膊就往门外走。临出门时,她又回头向杨一冬说:“小冬,我这就和宇文远走高飞了,你就一个人过吧!”
杨小冬迎合着一笑,但遂即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转而生出了几分愠怒。
冯婷是伟明服饰店的老板娘,就在冬俊超市隔壁。伟明服饰店的收银台并不设在门口,而是在全店的中心,正对着门口。
“应该是中病毒了,我先帮你杀杀毒!”宇文俊坐在电脑前的转椅里,手里摆弄着鼠标到处检查了一下,对靠在椅背上的冯婷说。
“中午看电视时有点卡,我一着急乱点了一气就没法用了。本来想等伟明来看看,可左等右等也没等来,只能又麻烦你了!”冯婷说得娇滴滴的,就像个嫩嫩的小姑娘。宇文俊听得一身鸡皮疙瘩,赶忙往前挪了挪椅子,可冯婷也跟着往前一挪,而且将屁股一抬坐在了转椅扶手上。
冯婷只穿一件紫色吊带裙,腰肢紧贴着宇文俊拿鼠标的那只胳膊,左手扶在宇文俊肩头。脚尖上勾着一双粉红色拖鞋,指甲染得鲜红,脚尖一跷一跷。她将另一只手撑在收银台上,一只眼瞥向门口,一只眼盯着宇文俊,脸几乎凑在宇文俊已经发烫的脸上,“你教教我怎么做,这样我以后就不用老麻烦你了?”
“你……你不用学!”宇文俊紧张得有点语无伦次,“马上就好。”
“我要学!”冯婷娇声说道,同时把身子往宇文俊身上一扭,将一只纤嫩的手放在了宇文俊手上。
宇文俊心一阵狂跳,当即站起身,站到了收银台外。“好了,能用了!”
冯婷也忽地起身,将目光投向了门口。
不知杨小冬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门口,此时她已是圆脸胀红,青筋暴起。她三步并作两步,上来就给冯婷一个大嘴巴,然后狠狠吐出了两个字:“jianhuo!”接着转到一边,挽起自己丈夫的胳膊走出了伟明服饰店。
“我们什么也没有!”一进超市门,宇文俊赶忙向妻子解释。
“你以后少跟那biao子眉来眼去。”杨小冬恶狠狠说道,然后一屁股坐在了门口的椅子上。
宇文俊走到里间,捧出一只红色茶杯递向妻子。
杨小冬仍不依不饶,兀自生着气,瞧都不瞧一眼旁边的丈夫。
“喝口水吧,你想多了,我还不至于做那种事,要不然还让我怎么上讲台?”宇文俊用平时温和儒雅的语气说。
杨小冬最受不了的就是丈夫的这种语气,温和而正派。她怎么会怪他呢,只是想试试他罢了。忽然,她哭了起来,同时抢过了杯子。“我知道我不好看,你喜欢那个biao子你就去找她,我不怪你!”
宇文俊无奈地俯下身,伸手在妻子那圆润的脸蛋上擦拭着如注的泪水。“咱们这超市可比他那服装店值钱,我一个数学老师,难道算不过这笔账?”
杨小冬感动之余禁不住笑出了声,伸手狠狠在丈夫身上拧了一下。“你要是再招惹那sao货,老娘就把这超市烧了!”
宇文俊微微一笑。“别生气了!还有,别再去找冯婷闹了,我去上晚自习了。”
杨小冬站起身,又在丈夫背上打了一拳。“去吧,去找其她biao子吧!”
宇文俊摇摇头,走出了超市门。
杨小冬目送丈夫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才端起水杯猛喝了一口。她不由得想到,这已经是冯婷这一个月第八次找她丈夫帮忙了,这个女人一向仗着长相风骚,尽日勾引男人,现在好了,仅然欺负到她头上了。而冯婷的丈夫陆伟明更不是东西,家里放着漂亮老婆不管,一天天在外面与别人老婆鬼混。杨小冬越想越气,“砰”的一声,将水杯蹲在收银台上,又返回到了伟明服饰店。
冯婷正坐在转椅里,边照着镜子瞅刚才挨了一巴掌的脸蛋,边嘴里嘟嘟囔囔骂着人。抬眼见杨小冬气势汹汹地又闯进了门,她先是一惊,但随即也是怒火中烧,将镜子拍在桌上,站了起来。
“saohuo!”杨小冬将冯婷堵在收银台里边,恶毒地骂道,“你勾引别人老公,老娘就不说什么了,你他妈仅然把骚手往我老公手上伸,你算什么东西?”
冯婷也是个嘴上不能饶人的主儿,本来还想和杨小冬好好说,没想到对方把她骂得这么不堪,当即一手卡腰,一手指定杨小冬破口大骂。“你瞎了还是疯了,你同意了宇文才取跟我过来,帮我看看电脑的。这会儿倒好,反成了我勾引你男人。你偏要这么说,那也是你同意了的!”
“臭biao子!”杨小冬嘴上的功夫并不怎么样,况且这会儿又在气头上。“这一周这是第几次了?我还没死吧,就想抢我男人?”
“抢你男人?”冯婷冷哼道,“我要是抢你男人,你也没什么机会!好了,别在我这儿撒泼了,我要关门了。”
“哼——”杨小冬也学着冯婷的样子冷哼了一声。“你也太高看你的sao样了吧?当年陆伟明哭着喊着想娶我,我还是没答应,他才娶了你这个贱人。”
“哈——”冯婷仰头一阵大笑。“你知道伟明是怎么跟我说的吗?他说你要身材没身材,要长相没长相,要文化没文化,一天到晚就知道打听别人家的事。好在宇文娶了你,为民除害,要不然他打死也不会娶你这个……”
没等冯婷说完,杨小冬的巴掌已经落在了她嘴上。冯婷被打得几乎跌倒,等她站稳伸手往嘴上一摸,鲜血顺着指头流到了掌心。她长这么大还没几个人敢打她,没想到这一会儿功夫仅挨了杨小冬两巴掌,恼怒之下,她也扑了上去。
宇文俊回到学校,正坐在讲台上给几个学生讲一道题,兜里的手机响了。电话是冬俊超市另一边的邻居康宁宁打来的,他立刻意识到大事不好,忙丢下学生到教室外面接通了电话。
“宇文大哥,”一个年轻女人的急促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你快回来看看吧,小冬姐和冯妲打起来了,拉都拉不开!”
“宁宁,麻烦你了。你们先把她俩拉开,我马上到!”
宇文俊先给班上学生交代了几句,又找来一个同事代班,才往家赶来。
说到吵架,两个杨小冬也敌不过一个冯婷,但要是动手,三个冯婷一起上也未必敌得过一个杨小冬。伟明服饰店门前散落着几十件崭新的男女时装,令围观者不禁咋舌,而店里更是一片狼籍。宇文俊赶到时,杨小冬仍在砸伟明服饰店里的东西,而围在外面看热闹的人仅然沒一个上去阻挡。冯婷正缩在店的一角抱头痛哭,露在外面的肩背上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
“行了!”宇文俊跑上前,拦腰抱起正对着一排女式长裙大打出手的妻子,往外就走。杨小冬身体悬空,但手脚却在不停地乱打乱踢。“你瞧你把人家店砸成什么样了?”宇文俊将妻子抱进冬俊超市,狠狠放到地上,用教训学生的口吻责备道。
“她骂我!”杨小冬见面前站得是丈夫,胸中的委屈一下子爆发了出来,哭着说道。“她骂我没身材,没长相、没文化,还没人要!”
宇文俊无奈地摇摇头。“她爱说什么你让他说就行了呗,你发这么大火,还把人家店砸了?”
杨小冬仍有点不服气,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啤酒箱上。
宇文俊从收银台上取回妻子的水杯,拧开放在了她手里。“喝点水,完了去楼上休息,剩下的我处理。”
杨小冬虽然脾气不好,但丈夫跟她好好说话时,她还是能听进去的。她个头不高,坐在高高的啤酒箱上两只脚吊在半空中。喝了几口水,她也不理丈夫,边低头生着闷气,边摇晃着双腿踢着屁股下的啤酒箱。
“喂,伟明!”宇文俊见妻子情绪已经稳定,忙打通了陆伟明的电话。“你在哪儿?”
“在山上宾馆啊,咋啦,宇文?”宇文俊虽没按免提,但杨小冬却足以听到从电话里传出的声音。
“嗯……”宇文俊顿了顿,“小冬和冯婷吵了一架,小冬还砸坏了你店里一些东西。我……我给你说一声,一切损失我……”
还没等宇文俊说完,陆伟明已经发火了。“宇文,你就不能好好管管你那个婆娘?她凭什么砸我的东西?没错,房子是我租她爸爸的,可我也是签了合同,交过钱的啊,她有什么资格……”
杨小冬的怒火再次被点燃,她将水杯摔到地上,跳下啤酒箱,一把抢过丈夫手里的手机。“陆伟明,以前的事你他妈心知肚明,你他妈给你那个贱人都胡说了什么?我告诉你,我跟你没完……”杨小冬面皮紫胀,正想用最恶毒的话狠狠骂一顿陆伟明,对方却挂掉了电话。
“这脾气,我真是服了!”宇文俊望着气得浑身发抖的妻子感叹道。“这样吧,今晚我跟杨老师换换班,在家看着你。”
杨小冬也不理丈夫的好意,将手机扔在啤酒箱上,顺楼梯上了二楼。
宇文俊又是摇摇头,俯下身拣起被摔扁了的水杯,往门口走去。随后,他叫上隔壁开精品店的小姑娘康宁宁,来到伟明服饰店,把门前散落的衣物收拾到了店里。又安慰冯婷让她先回家,所有的损失他都会赔。冯婷恨杨小冬,但却像镇上所有人一样,十分尊重宇文俊。她在康宁宁的搀扶下,拭去脸上的血迹,理好头发,披了件外套,打了辆出租车回家去了。
宇文俊谢过康宁宁,回到超市正准备关门谢业,杨小冬却提个挎包,从二楼走了下来,打算出门去。“你又要去哪儿?”
“我去给大伯送药!”杨小冬瞪着眼答道。
宇文俊走上前打开妻子肩上的挎包,见里面果然是给山上患有糖尿病大伯的药,才放下心来。“你待家里,我去给大伯送药?”
“大夫说让我给大伯测一下血糖,还要问一些情况呢!”杨小冬不耐烦道。
“那咱俩一起去?”
杨小冬又生气,又可笑。“你怕我去找陆伟明?”
“不是,我怕你去山上惹大伯生气!”
杨小冬扑哧笑了出来。“你去上班吧,一个晚自习一百呢!马上就放假了,你上哪儿挣这钱去?”
宇文俊还是抓着妻子的胳膊不放手。“你去休息,我去山上,或者咱俩一起去?”
杨小冬纠缠不过,只得同意一同去山上。
宇文俊刚拉下卷帘门,手机响了,是帮他代班的同事杨老师打来的。
“宇文,这都多长时间了,你怎么不来了?”杨老师在电话里埋怨道。
宇文俊刚想解释,杨小冬抢过电话说:“杨老师,对不起,宇文马上到!”
说着对方挂了电话。
宇文俊望着有些得意的妻子,一脸的无奈。“你路上小心,一会儿我给你打电话?”
“你知道吗?别人都说我像个男人,而你像个女人!”杨小冬说着往路的另一边走去。
宇文俊又回到了学校,向一脸不悦的杨老师道了谦,重又带着班上同学上起了自习。这位杨老师可是出了名的小气,但情急之下,宇文俊一出门正好碰上了他,才求他帮的忙。以前也有老师请杨老师帮忙看自习,但无一例外完事后他都会找人家去要钱。他不多要,也不少要,看多长时间就要多少钱。宇文俊自然想到了这点,已经将钱准备好了。
宇文俊在教室走道里踱来踱去,一点也放心不下一个人上山去的妻子。课间,他拨通了山上大伯杨八年的电话。“喂,大伯,小冬到山上给你送药去了,她到了吗?”
“没有啊!”一个苍老的声音答道。
“大伯,小冬今天和冯婷吵了一架,心情不好。我本要和她一同去看你,但今晚有课,你能去迎迎小冬吗?”
“你这孩子,你怎么不早说!”杨八年温情地责备了一句宇文俊,挂掉了电话。
宇文俊虽然嘱咐杨八年去山路上迎妻子,但心里仍然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他坐立不安地又看着班上同学上了一个小时晚自习,黑板上方挂钟的时针指向了十点,他本学期的最后一个晚自习结束了。他是第一个走出学校大门的老师,脚步匆忙而急切,同时兜里的电话又响了。
“喂,大伯!”宇文俊语气有点慌张。
电话那头先是一阵沉默,接着传来老人那痛不欲生,但又欲哭无泪的低沉嘶哑的哀嚎声。
“大伯,出什么事了?”宇文俊已经预感到了厄运的降临,用哭呛问道。
“小冬从山上滚下去摔死了!”老人一字一句费势地说出了这句话,仿佛是在说自己最后一句遗言似的。
宇文俊整个人被一股死亡的力量定在了他站的那块地方,仿佛他的灵魂也随妻子离开了人世,手机从他手中滑落到地上,他也浑然不觉。
杨小冬走到八风山山脚,就迫不及待拨通了陆伟明的电话,要和他在山上见面。陆伟明打心底不想触这个霉头,但杨小冬的怒火,他是必须去平息的,因为其后果他是承受不起的。
八凤山素有“小华山”之称,山高林密,断崖林立,且山路陡峭奇险。河口镇上的百姓已习以为常,但在本省境内而言,八风山无疑是旅游登山的好去处。
夜幕降临,崎岖的山路上密集的路灯已经打开,无论是从下往上看,还是从上往下看,灯光清晰地描绘出了八风山山路的示意图。点点灯光忽而隐没不见,忽而集成一堆,将山路的险陡展露无遗。除了当地人,天一黑,游客很少敢上山下山。陆伟明是山上唯一的宾馆,八风山宾馆的副总兼股东,他可不希望杨小冬杀到宾馆和他算账,所以先赶到了一个僻静处,等了下来。
杨小冬全不顾山路险陡,脚下箭步如飞,尤其仰头看到陆伟明那副小人嘴脸时,更是用力攀登,直取陆伟明。
“你他妈能管好你那个骚婆娘吗?她把骚手都伸我老公身上了!”杨小冬奔上陆伟明站立的狭小平台,撕住陆伟明的衬衣领口大喊道,“你他妈一天天躲山上搞别人老婆,留你自己老婆勾引我男人?”
“行了!”陆伟明四下一张望,见没人赶忙挣脱了杨小冬,“我问冯婷了,她跟宇文什么也没有。我就想问问你,你砸我的店干嘛?”
杨小冬这才想起找陆伟明的主要目的,抬手就给陆伟明一巴掌。“你他妈扪心自问一下,当初要不是我,你能有今天?”
陆伟明本想发作,但听到这几句话,他压住了怒火。“杨小冬,你能不能别动不动就提过去?”
“去你妈的!”杨小冬上去狠狠推了陆伟明一把,陆伟明一个趔趄,幸好一只手顺势抓住了身旁的一根护拦,才避免了滚下山去。“你跟你那个骚货说什么了?当初你骗我,在我和宇文之间搞下三滥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你仅然把那些事说给你老婆?”
陆伟明紧紧抓住护拦,胸中怒火也是腾腾地往头上烧。“杨小冬,不要以为我怕你,我已经给够你面子了,你躲开!”
气头上的杨小冬那受得了陆伟明的硬气,反而再次撕住了陆伟明的衣领,整个身体也压在了陆伟明支撑在护栏上的身体上。“你他妈的听好了,你干过得事我一清二楚,你敢惹我,我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陆伟明早就受够了杨小冬的要挟,现在更是忍无可忍。杨小冬打她老婆,砸他的店,见了他也是张口便骂,抬手就打,一次次的屈辱令他对这个女人早已深恶痛绝。他深吸了一口气,将身体往后一倒,然后用力猛得站直了身子,同时用空着的手将杨小冬狠狠往后一推。“去你妈的!”就在他站稳脚跟时,却发现杨小冬从面前消失了。
杨小冬压根没有想到陆伟明敢反抗,她被猛得往后一推,根本来不及做任何防备,她丰满的身体当即失去重心,仰面往后跌去。杨小冬反应过来为时已晚,她试图伸手抓住近处的一根护栏索,脚下却正好踩空,她就此势不可挡倒裁下了陡峭的山路,然后便不可避免向下滚落……
伴随着一声声惨叫,陆伟明闪到了阴暗处,随即消失在了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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