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真实的事情,这些事情是我在十二三岁求学时所经历过的往事,那是被岁月揉碎后,镶嵌在灵魂深处一块碎片。
我的初中生涯是在离家足有八里地的乡镇中学度过的,那个要翻越两个土梁,跨过一片滩涂才能到达的学校,这是一所最普通的乡镇农中,在我年幼的心灵中就是一所圣殿,那四角青砖石灰涂墙的教室,总是要比村子里低矮的泥土房要亮丽堂皇的多,老师们腋下夹着硬纸皮讲义和手中拿着诸如三角尺等教学用具,鼻子上架着在白日里闪烁着光亮的眼镜,他们的形象就是我心中想要活成的样子。
学校宿舍很少,只有八里以外的学生才有住校的权利,八里外和八里,就是大于和等于的意思,决不是大于等于,我就是等号上的通校生。
家里太不给力,为什么不能买一辆自行车,看着同村的同学气喘吁吁地驱动着两轮冲上了土梁,又在惯性作用下风驰电掣得在两轮的驱动着蹿下了梁,我却在挪动着双脚走在了梁上,或正在走在梁上,这生活的现代化和现代化的生活是现实与理想的绝对反差,我用脚步丈量着这八里路的每一寸土地,验证着现实与理想的鸿差。
夏天天亮得早,我与太阳同步。冬天与月亮星辰为伴,黑黢黢的夜空,只有东方的启明星闪烁着淡淡的幽光,走在西去的土路上,脚下发出沙沙的走路声,此时,那各种鬼怪的传闻在心中幽幽地冒了出来,堵不住按不下,前面发出微光的灰色路面,向一根尖刺,刺入暗魆魆灰暗里,想着路两旁的荒梁上的一堆堆坟茔,听着身后沙沙少的响声,好像有许多东西跟着你,狰狞地盯着你的背影,嗅着你的头发,嗓子眼急促跳动的心脏压制的胸膛如山般的沉重,在不畅短促的呼吸中,强制着转过头的欲望,不能回头,决不能回头。
母亲说:每当夜晚,人的两个肩上就燃起了两盏灯,那是生命之火,每盏灯发出的都是带有阳性的生命之光,任何鬼魂在这生命之火中,都不敢靠近你的身旁。如果你害怕而回头一次,就会吹灭一盏灯,当两盏灯吹灭后,没有阳气保护的身体就会变成孤魂野鬼最好的温床。父亲讲:古时有人走夜路,走着走着,突然觉得有人将两手搭在了他的两肩上,他回头一看,结果是狼将两个前爪放在他的肩上,在他回头后的那刹那,狼就会咬住他的喉咙,最后变成了狼的食物。
我不能回头看,也不敢回头看,即使这样,眼前看到的东西,也会让你气血发虚。黑魆魆的前方突然窜出一只野兔又很快双消失在黑暗里,惊得你头发直立,头皮发麻,全身就像电流穿过,浑身嗖嗖发冷。
每天的早晨,不断重复着昨天早晨的故事,直到天际的亮光染白了路途的土地,那种全身发紧后的放松,那种紧张后的倦怠,那种艰难脚步后的轻盈,那种一切都放下后的快感,全部释然。
我们开设了英语课,据说以后高考和中考,英语是必考科目,学校又没有英语专业教师,教育部门开设了为期三月的师资班,贾宝厚老师是全校唯一一名接受英语培训的老师,他当仁不让地成了我的英语老师了。
三个月的英语培训,贾老师纵然天资聪明,可短暂的三个月,英语教学能力和水平也仅是能教课而已,这本身也是上级教育部门缓解英语教师稀缺的临时措施罢了。
同学们对英语的学习充满了期待和想象,单纯的我们也知道掌握两种语言的好处,小时候村里偶尔放映的电影中,那挎着盒子炮,走路圈着两条腿的翻译官还是给同学们留下很深刻的印象,尽管感觉是负面的,但也觉得掌握一门外语是很牛的一件事。同学们的学习热情从来没有像学习英语那样的积极过,第一节英语还没有上,好多同学就做好了准备,即使座位在后边经常上课不听讲的同学,也准备了纸和笔,我们都天真的认为,只要听听老师的讲课,就可以叽哩哇拉地说一些英语,好在父辈和其他同学面前展示自己与众不同的另一面。同学们美好的想象很快就被贾老师的第一节英语课打得支离破碎,希望破灭的最终后果就是破罐子破摔,二十六个字母催眠着学生渐渐地爬在了桌子上,直到初中结束,大多数学生只是认识了二十六英文字母:Now you see,I can say my A B C。
我们上英语了,我们上的是汉化版的英语课,老师如此,同学们也是如此。老师说:绿色就叫green;同学们回答:绿色就叫哥瑞英。老师说:你好吗?念作How are you;同学们答曰:你好吗?就念:好喝油。
于是我们在每个英文单词的下边进行了汉化的音标,你看那英语课本的单词下,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形式各异的汉字,英语会不会,全靠汉字缀。同一个单词,汉化的版本各不相同:jeep的汉化版有:及普;鸡脯;计扑;级噗等等,丰富的汉字同音字,让我们的英文单词的读写有着无限的可能,没有最多,只有更多,别让二十六个字母限制了你的想象力。
英语课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同学们把What’s your name?汉化为:王持要你母;汪次要奶母……。老师上课提问时:你叫什么名字?同学一:王持要你母;同学二:汪次要奶母。整个课堂热烈而富有生气。
从此许多同学都有了一个英文的绰号,哥瑞英;鸡脯;好喝油;奶母等,这些英文绰号都是老师提问时,他们回答时得到的。这些绰号,一直陪着他们几十年,只要同学相见,都会用这些汉化版的英文绰号。记得当时得到英文绰号的同学还极度不满,甚至因为叫这些绰号还出现互殴现象,多少年过去了,当在叫起这些绰号时,有的是亲切,有的是回味,更多的是那浓浓的同学情。
初中的英文汉化学习,一直困扰了我几十年,上高中时的汉化音,让我在同学们面前出尽了风头,每当老师让我读英语时,总是惹得课堂大笑,感觉到自己难堪万分,当时还困惑地想;是不是老师有意让我来活跃课堂气氛,现在想来,也许是老师有意为之,想让我改变读音。后来到了大学,英语是选修课,我的英语只要能得六十分就万岁了,汉化音也没有动力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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