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女

作者: 北邙北邙 | 来源:发表于2020-09-22 19:03 被阅读0次

     

    陈佳仁篇

     

    Part 1

    “哎哟,真是作孽啊!怎么偏偏在今天死了!”

    在桥上围观桥下打捞作业的头发花白的老太太,面带惋惜地和身边的另一个老太太说着,另一个老太太也深有同感似的,频频点头。

    “这让新娘子可怎么办啊……”

    江映刚赶到现场,就被桥上围观村民叽叽喳喳的讨论声闹的心烦,连问话都没有问,就直接下到了桥下的一片滩涂上——

    滩涂上有着比他先到的同事,和一具已经被打捞起来的尸体——据知情人士说,这人叫徐正源,是外省人,经人介绍和于家的女儿于丽丽认识,今天是他们结婚的日子。

    今早应该是他来接亲的,但新娘家人左等右等都没等来人,正着急着呢,就有经常去河边钓鱼的隔壁村的范林辉跑来说,河里钓上来个人,看着像是于家的新女婿。

    大家都跑过去一看,才发现真的是徐正源,这才赶紧报了警。

    江映下到滩涂上查看尸体的时候,早到的同事已经完成了基本的勘察。从周围的情况和死者的衣着来看,基本可以确定,死者是晚上夜泳的时候溺水身亡。

    “就要结婚的人,瞎折腾个什么劲呢。还夜泳。这下人死了,婚也没的结了。”一旁已经勘察完现场的老高对着已经被盖上白布的尸体喃喃地说道。

    江映低头看看已经泡的发白浮肿的尸体,又抬头看了看已经升到中天的夏天的太阳:“最近天太热了,可能是想凉快一下吧。”

    “贪凉把自己都搞没了,现在的人啊……”老高长叹一口气,开始收拾起东西来。

    不远处聚集着看热闹的人群,眼看着警察已经勘察完了现场,一个个连警戒线都差点顾不上地挤到跟前来,七嘴八舌地问着,说着——

    于家女婿到底是怎么死的?

    不会是被谋杀的吧?

    听说于家父母其实不满意彩礼呢,不会是……

    江映被这些人吵得脑仁疼,解释都不打算解释,就拨开人群,去见见死者的家属。

    徐正源是一个人孤身来到H市这个小村庄的,也没有什么亲人,只有一个对他认识尚浅的介绍人,再有,就是于丽丽一家了。

    “警察同志,那个徐正源啊,到底是怎么死的,能说说伐啦?”

    介绍人是一个看起来五六十岁的短发大妈,一见到江映,就尖着嗓子开始问起他来。

    江映被这擦玻璃一样尖利的声音激地皱了皱眉头:“这些暂时不方便透露。听说你是徐正源和于丽丽的介绍人,你是怎么认识徐正源的,徐正源有什么亲戚朋友你知道吗?”

    “我呀,就是和他在一家饭馆吃饭认识的,看这小伙子人不错,又想着于家的女儿还没出嫁,正好就想凑一起去,没想到,还真的成了。”介绍人脸上喜笑颜开,不知道是真的在祝福这一对新人呢,还是想到已经到手了的介绍费。“只是没想到啊,今天着大喜的日子,人没了……”

    刚刚还笑逐颜开的介绍人现在的脸上,可以说是一片愁云惨雾,让江映着实吓了一跳——这变脸变得也太快了。

    可介绍人刚刚说的话,让他又不自觉地琢磨起来——小伙子?可刚刚那个已经在水里泡发了的尸体,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

    “不过他在H市没有什么朋友,也没有什么亲戚。在我们这儿,相当于白板一个……”

    “白板一个?这么说,其实你也不了解这个人,你就敢把于丽丽介绍给他?”江映带着点怒气斜着眼睛看介绍人。

    介绍人被江映这样一盯,也不害怕,脸上带着点神秘的脸色凑近江映,小声地告诉他:“唉,警察同志,你不知道,于家的女儿是个傻子,还半聋半哑,能有人娶就不错了。”

    是个傻子,半聋半哑。

    在见到于丽丽之后,江映终于相信那个介绍人的话了。

    于丽丽换下了婚纱,穿上了平常在家穿的T恤和牛仔裤,明明已经是25岁的成年女性的年纪,但她的身量却还像是个初中小孩的样子,又瘦又小;而且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一点的悲伤来——明明是她的未婚夫死了,脸上却还是一直挂着笑,眼睛左一瞟,右一瞟,笑嘻嘻地看着江映。

    江映第一次面对智力发育不全的人,大概是也看出了他的窘迫,于丽丽的母亲站了出来:“警官,有什么问题你问我就好了,丽丽她脑子不太好,回答不了。”

    听了于丽丽母亲的话,江映点了点头:“你们最后一次看到徐正源是什么时候?”

    “大概是……昨天晚上十点多,商量了一下今明两天结婚的事情,就让他先回去了……我怎么也没想到,今天这种日子,他就死了啊……”

    眼看着于丽丽的母亲要哭,江映又赶紧问了下一个问题:“他和你女儿认识、谈朋友、结婚,你们都是同意的吗?”

    于丽丽的母亲嗦了一下鼻子:“我们都是同意的……警官,你别看他年纪大了点,但对我们丽丽还是很好的……而且丽丽这个样子,能嫁给一个知道心疼她的人我就很放心了……”

    “所以……你们其实也不知道徐正源以前的事情?”

    “以前的事情?顾婶说他是外省来的老板,家里有资产,但具体的,我们就不知道了……”

    ……

    问了一圈,江映始终都没有问到了解徐正源身世的知情人,倒是从于家出去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陈佳仁?”

    但那人没有听到他尚不确定的问题,挠了挠刚起床还乱蓬蓬的头发,顺着人潮往桥头去看热闹了。

    他知道陈佳仁的家在附近这一片,但没想到这么巧,能在这儿碰上她。

    一旁才接受过盘问的介绍人顾婶看江映一直盯着陈佳仁的背影,脸上挂了讨好地笑凑上前去:“警察同志,你有女朋友了吗?我们村上还有一个和你年龄差不多的姑娘还没男朋友呢,就你刚刚看的那个姑娘。要不要我给你牵个线?”

    “她还没有男朋友?”江映有些疑惑,他早前参加同学会的时候,就有同学传陈佳仁现在在X市找了男朋友,结了婚,连小孩都有了。但听顾婶这意思,陈佳仁好像并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

    见江映来了兴趣,顾婶更来劲了:“陈家的这个姑娘奇怪的很,都二十六七岁了也不找男朋友,也不打算结婚。可能是没看到合适的,不过警察同志你长得又好,工作又是铁饭碗,说不定就能成呢。”

    “不用了,谢谢。”江映一口回绝,转头就走,丝毫没有顾及顾婶脸上垮下来的神色。

    他向是不喜欢相亲的,把两个原来八竿子打不着,也不认识的人聚在一起,突然就让人家谈恋爱,多奇怪的一件事。就算对象换成了他和陈佳仁,他俩十几年没见的同学关系,也相当于是陌生人了……

    见江映越走越远,被一口拒绝的顾婶扯了脸子,眼神里露出些不屑又愤怒的神色来,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切,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一个小警察嘛!”

    那一口唾液正好就溅到了地上的一根还渗着一点水渍的竹竿上,顾婶看了那竹竿几眼,转头又挤到另一群腿脚不方便的老太太堆里,去讲述徐正源死时的惨状了。

    从村里于丽丽的家再走回河边的滩涂,大概是一千米左右。在这短短的一千米中能看到这个小小的村庄几乎全部的人家——大多数都是三四层的楼房,楼顶是平房或者沿袭老底子的瓦片房顶;几乎每家人家都有着三个二十多平大的房间的门面,一百多平米的一层地基;门口也总有或大或小颜色不一的土狗,冲着江映这个陌生人汪汪直叫。

    等江映回到河边的时候,大部分围观的人已经走了,只有零星的几个人还站在桥上,其中就有还穿着睡衣的陈佳仁——她在桥上探头探脑地,像是要看清死人的样子。

    “喂,看什么呢?走了!”

    正当江映看的出神的时候,老高用胳膊肘捅了一下他的腰腹,让他一下回了神。

    “好。”然后最后看了桥上的陈佳仁一眼,陈佳仁好像也看到了他一样,也不探头探脑了,就这样静静地看向他所在的方向,一动不动。

    江映原想和她招招手,却又想到这十几年没见,说不定人家已经不认识他,于是苦笑了一声,和老高回了警局。

    [if !supportLists]第二天,[endif]徐正源的尸检结果就出来了——溺亡。

    从他的肺里检测出了村后那条长河里特有的微生物和藻类,身上也没有明显的外伤。估计是夜泳的时候腿脚抽筋,又来不及呼救,直接就交代在那条长河里了。

    到这里,案子就结束了。

    江映终于得了空闲,终于能好好回忆一下他和陈佳仁的初中时代。

    初中的时候陈佳仁话很少,班上的男生都说她畏畏缩缩,但他倒是不那么觉得。

    陈佳仁很少跟人说话,但一说话,脸上就会带着浅浅的酒窝,但一旦看到有人看着她,她又会恢复平日里那副不苟言笑的样子。

    这样的小动作,在江映眼里很可爱。

    所以那时候有段时间,班里一直都有人在传,江映喜欢陈佳仁,但后来怎么样了呢?

    江映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却还是没有想起来。

    带江映的师傅走到他的身边,看他那么出神的样子,忍不住问了一句:“想什么呢?”

    “一个初中同学……”江映还在没有缓过神来的当口,答案就已经脱口而出。

    江映的神情有些不自然的慌张,老贾当然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笑眯眯地问他:“女同学吧?叫什么名字?说不定我认识她爸妈,我可以给你牵线搭桥。”

    老贾一向是很喜欢自己的这个徒弟的,脑子聪明自然是不用说了,办事效率也高,长的也不错,就是想不通,为什么都到26了,还没有个女朋友。所以看到这小子刚刚的表情,他就知道,这回,说不定有戏。

    “不用了师傅,就是普通的初中同学,叫陈佳仁。只不过是很久没见了,突然见到有些认不出来了……”江映有些羞涩地挠挠头。

    江映的小动作当然没有逃过贾凤林的眼睛,这臭小子害羞的样子他还不知道?陈佳仁,陈佳仁……

    他在脑海里搜索这个名字,却没有找到她父母的名字,倒是想到了……

    “江映,你这个同学,是初中同学?七中的?”贾凤林一脸疑惑地问江映。

    江映倒是被贾凤林弄得不知所措了起来:“是啊,师傅,你不是知道嘛,我是哪个初中毕业的。”

    “你还记不记得,你初二到初三的暑假,出了一个人命案子。”

    被贾凤林这么一提醒,江映倒是想起来了。

    初二升初三的那个暑假特别的热,感觉人一出门,就要被太阳晒化,所以那个暑假他爸妈也没有给他在外面报补习班,而是找了家教,在家里辅导他。这样,他也就不用出门了。

    但是还有些没有找家教的同学,是要每天顶着大太阳去补习班上课的。那个时候成为补习班的同学里的聊天资本的,就是那起案子——

    林可乐的爸爸死了。

    死在一块荒废的废弃工厂里刚筑好的石灰池里。

    被发现的时候林可乐的爸爸已经被滚烫的石灰水灼烧的面目全非,全身上下只有一只斑驳的手挣扎出了石灰池,但已经没救了。

    滚烫如岩浆的石灰水先是腐蚀了他的衣服和皮肤,然后灼伤了他的眼睛,接着在他挣扎的时候顺着嘴巴涌进他脆弱的呼吸道,就这样,他死了。

    大家都认为一个清醒的成年男性是不会失智到自己走进这个是刚倒入水和石灰混合物发出刺鼻气味的池子的,当地的警方当然也这样认为。

    所以他们查遍了废弃工厂附近的监控探头,希望从监控中找到什么有利的证据。但21世纪初期的半乡下半城镇的小地方,监控并不普及,他们查遍了附近两公里的区域,才只发现一个监控探头。

    这个监控探头是装在一户装修极好的人家的屋前,防止小偷的。这户人家就在转向废弃工厂那条路的转角口。因为路的那头是废弃工厂,所以那条路上没有什么人家,平时也没什么人经过,一天去往那条路的人屈指可数。

    可就在以为案件毫无进展的时候,当时负责侦办这起案子的贾凤林,却在监控里看到了四个孩子——那四个孩子,几乎每周都有2-3天会去往那个已经停用的废弃工厂。

    而那四个孩子,江映都认识。

    Part 2

    徐正源的尸体被发现的那天晚上,陈佳仁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她回到了初中的时候,身边的同桌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冯渐喜那张放大的脸——

    “陈佳仁,你最好离江映远一点!”

    “呼——”

    陈佳仁从这个不知道算不算噩梦的梦境中醒来,摸了一把满是汗的额头,又下意识地去摸枕边的手机。

    “你婚礼参加完了吗?什么时候回来?”

    陈佳仁醒了醒神,才打着字回:“下午的高铁,估计到家要四五点了。”

    消息发出去之后,那边再无回信。

    陈佳仁在床上歇了半天,兜兜转转,又想到了昨晚的那个梦上。

    冯渐喜、江映、夏凌……

    这几个熟悉的名字在她脑子里盘旋,让她又想起了初中那些并不算愉快的回忆……

    从记事开始,陈佳仁就觉得,自己是不被需要也不被喜欢的,自己是这个世界上多余的存在。

    因为每次喝酒后的妈妈都会醉醺醺地带着一身酒气,坐都坐不稳地来到她的床前,满脸怒容掐着她的两边肩膀把她摇醒。

    “你知道我一个人供你吃、供你喝有多累啊!你什么都不知道!就知道睡觉!”

    “你怎么就不是个男孩呢!如果是个男孩,我也不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怪你!”

    有时候也会痛哭着用力拥抱着她。

    “佳仁,是妈妈对不起你!你怎么这么命苦,非要和妈妈一样是个女人啊!是妈妈对不起你……”

    不管是歇斯底里地发泄还是痛哭,最终妈妈都会逐渐脱力,然后在陈佳仁身旁沉沉睡去;每回这种时候,陈佳仁都会去接一盆不冷不热的温水,在给妈妈擦完身体、盖好被子之后,再一次怀着隐秘的心事睡去。

    第二天起来,也是她自己随便蒸几个包子,吃了之后匆匆上学——没吃完的放在锅里,等妈妈醒来做她的早饭。

    这种时候,她都会有一种自己才是妈妈的感觉。

    在家里的生活不好过,在学校里的日子也不那么好熬。

    繁重的课业已经要把并不聪明的她压的快要喘不过气来了,更别说那些同学和老师间复杂的人际关系。

    所以她下定了决心,要把所有的精力放在学习上,至于人际关系——可有可无。

    她在班里不怎么说话,也没有什么朋友。但即使如此,青春期荷尔蒙爆发的男男女女也总有无尽的精力和想象力,把她安排进那种老套又诱惑人心的暗恋情节里。

    班里最受女生喜欢的男生叫江映,一个瘦瘦高高穿着干净的学习尖子生,听说家境也不错,所以围在他身边的男生女生从来没少过。

    她不懂这样一个和她性格差异那么大的男生,为什么总要向默默无闻且貌不出众的她投来意味不明的微笑。她不想去解开这个难题,却总有人把她推向问题的风口浪尖。

    事情发生在很平常的一天,很平常的早自习的时候。

    那天她一进教室,就觉得氛围不对,有人眼神盯着她,却捂着嘴对身边的人窃窃私语;平时对她抱以微笑的江映也在看到她之后别过头去,故意不看她。

    她觉得这也没什么,反正她的目标就是在班里当一个除了成绩之外毫无闪光点的透明人,江映的目光从她身上挪开,她倒好松了口气。

    正在她觉得松了一口气之后,经常和江映唱反调外号叫做胖虎的男生却站到了她面前,带着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陈佳仁,听说你妈是小三?”

    这句话,就像是平地一声雷,在陈佳仁的耳边炸响。她以为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了,不会有人再提及了,但她没想到的是,人们的记忆和流行的穿衣风格一样,是会有回潮的。

    她沉默不语地低着头,胖虎自然看不到她脸上惊愕的表情,继续用语言刺激她,期望她做出点类似痛哭流涕的丑相来:“而且知道你妈生了个女孩的时候,那男人还把你妈一脚踹了,是吧?”

    她很生气,却又无可奈何,因为胖虎说的都是事实,所以她只能紧握着书桌里已经握成拳头的双手,自己劝告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忍一时风平浪静。”

    那小胖子见陈佳仁还是没反应,又瞟了旁边的江映一眼,妄图用对陈佳仁的羞辱,来激起江映的怒气:“哎,江映,你就喜欢这样的女的?小三生的小荡妇?”

    “闭嘴!”

    原本坐在自己位置上假装安静看书的江映把手里的书暴怒地往胖虎身上一砸,借此来表达自己的愤怒。

    陈佳仁一直低着的头这才抬起来,带着点希望和妄想看着暴起的江映。

    但对他人抱有期待,有时候是对自己的一种残忍。

    “谁说我喜欢她的!我才不会喜欢小三生出来的脏女人呢!以后这件事谁都不准提!谁提一次……”还是个14岁小男生的江映脸上突然出现了不符合他年龄的狠厉,一把上前重重地推开胖虎,胖虎当然没想到江映直接动手,踉跄了一下,就跌倒在了地上。

    这时候的江映恶狠狠的扫视了班里的所有人,说出了刚刚那句话的后半句——“我打一次!”

    这句话出口的一瞬间,不仅吓到了班里几乎所有的同学,也掐灭了陈佳仁当时眼里仅剩的光。

    陈佳仁在班级所有同学的目光注视下低下了头,而原本就已经蓄在眼眶里的眼泪,也无声地流了下来,她假装揉眼睛,想要在大家不被发现的情况下擦到那些眼泪,却在这个时候,胳膊被同桌敲了敲。

    她红着眼睛看向同桌,却又害怕被发现流了泪,只能低垂着眼睛,去看同桌的脖子,防止和她对视。

    同桌没有关心她是否因为刚刚的事情在哭泣,只是例行公事一样递给她一张纸条,小声地说:“是冯渐喜给你的。”然后又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定定地望着眼前的英语课本。

    冯渐喜。

    陈佳仁接过纸条的那一刻,心脏几乎紧张地漏跳了一拍。

    冯渐喜是班里出了名的长得漂亮,成绩又好,但如果她只拥有这些被外人道的优点,陈佳仁当然不会这么害怕。

    甚至害怕到连接过纸条的手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她不幸见到过,那个老师面前乖巧笑着的冯渐喜,家长面前甜美可爱的冯渐喜,别班同学面前平易近人的冯渐喜,在出了校门之外,那个阴暗的后巷里,用手狠狠地压着一个长发女孩的脑袋,把她死死地摁在墙上,让她动弹不得。那被压住的女孩只能呜呜地哭,可冯渐喜一点怜悯也没有,把她翻了个身,又清脆响亮地在她脸上扇了一巴掌,用尖利的嗓音问她:“你下次还敢不敢了?!”

    女孩一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边磕磕绊绊地说出被人胁迫之后的违心话:“我……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你放过我吧……”

    可是这还没有到头。

    冯渐喜在那个女孩求饶之后,又死命地揪住了她原本应该光滑顺亮,现在却已经被虐待地毛毛躁躁的头发,轻轻地附在她的耳朵边说:“回家就说你摔了一跤,不然的话……我听说,你爸是在我爸公司工作的吧……”

    说完这话的冯渐喜,像是感觉到了一直黏在她身上的目光,转头看向陈佳仁所站的转角。

    陈佳仁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知所措,只能小声惊呼一声之后,又匆匆跑走。

    她逃跑了,没有去救那个被殴打的女生,也没有敢去报告老师。

    她害怕,害怕冯渐喜的霸凌,会从脸熟却不知道名字的同学蔓延到她的身上,所以她选择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

    那件事之后,冯渐喜没有来找她,却倒好找上了班里的另一个女生。

    林可乐。

    每次看到林可乐唯唯诺诺战战兢兢地被冯渐喜和她的同伙叫去已经空出来的女厕所,她都是一边担心着,一边庆幸着。

    担心林可乐会像那个女生一样被揪头发,被打脸,却也庆幸那个受伤的人不是她自己。

    所以在看到冯渐喜递过来的纸条之后,就算没有看到里面的内容,也足够让她害怕了。

    见她迟迟不打开纸条,冯渐喜大概是等急了,从斜前排团了一个紧实的纸团,一下砸中了陈佳仁。

    陈佳仁被纸团一砸,慌张地抬起头来,就和斜前排往后看她的冯渐喜对上了眼神,冯渐喜带着怒气的眼神告诉她:赶紧打开纸条!

    她看到冯渐喜的眼神,就像又回到了那个幽暗的小巷,那种无力的恐惧感让她又惶恐地咽了口口水,颤抖着双手打开了纸条——

    “早自习结束去旧校舍女厕所”

    短短的一行字,却让陈佳仁就像瞬间整个人跌入深不见底的深海中一样,窒息,又无可倚靠。

    可她敢反抗吗?

    早自习后的旧校舍女厕所,还是一如既往地没有半个人影。

    旧校舍原本是给老师准备的教职工宿舍,但建成的年代已经很久远了,从屋顶上已经积攒了很多枯树叶的瓦片就能看出来。但旧校舍也已经很久没有住过人了——之前发生过男老师攀爬外墙性侵女老师的事情,女老师渐渐地就不住宿舍了;而男老师也害怕自己继续住在这里,会被人以为是想要揩油女老师的猥琐男,也一个个地搬离宿舍了;而且现在的老师在附近有自己的房子,或者住在附近的亲戚、朋友家,怎么都比高中和大学一样的宿舍生活舒服。

    所以旧校舍现没有人气,几乎没有人进出,连房子和里面的各种设施也是年久失修,蒙上了厚厚的一层灰。

    这样破旧的旧校舍,当然还流传着种种不止真假的怪谈——没人时也会自动打开的水龙头、深夜开着灯的房间、洗漱间镜子里突然出现的二重身……

    这样阴森又恐怖的旧校舍,几乎没有人敢踏入,更别说那个处在怪谈中心的女厕所了。

    陈佳仁到达那个斑驳的女厕所的时候,冯渐喜和夏凌已经在了。两个人把胳膊环抱在胸前,像蓄势待发的蛇盯着猎物一样盯着她。

    那天的冯渐喜走到她身边,瞪着一双散发着恶毒光芒的眼睛对她说——

    “陈佳仁,你最好离江映远一点!”

    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陈佳仁又把整张脸埋到枕头里用力地蹭了又蹭,希望这样的动作能给她多多少少带来点慰藉。

     

    夏凌篇

    掐掉了又一个陌生号码的电话,夏凌狠狠地把手机往桌上一扔。

    “咚”的一声,把趴在脚边正在熟睡的奥利奥吓了一跳。它原本圆润的瞳孔在接触到光线的瞬间收缩成一条细小的缝隙,静静地,看上去不带一点感情地盯着噪音地制造者。

    夏凌看到奥利奥警惕的小耳朵,俯下身一把抱起最近有些吃胖了的它,拿脸往它的脸上蹭,小声地安抚它:“吓到我们奥利奥了吗?对不起哟~”

    奥利奥还处在睡觉被人突然吵醒的不悦之中,被夏凌猛地一抱起来,就发出了不满的“喵喵”声,还拿软乎乎的粉色肉垫撑在它和夏凌之间,阻止夏凌对它突如其来的亲昵。

    奥利奥这幅样子,是要生气的前兆。夏凌恶趣味地又狠命蹭了蹭它的脸和胸前雪白的毛,它果然发了脾气,“喵喵喵”地骂骂咧咧起来。

    就在这时候,夏凌的手机又响了。

    还是那个陌生号码。

    她一脸阴郁地看着不停震动着的手机,怀里的奥利奥也不知道是得了空,还是意识到了主人的坏心情,一蹦,就从夏凌的怀里脱离,来到了冰凉凉的灰色大理石地板上,旁若无人地开始梳理自己的毛发。

    迟疑了几秒钟,夏凌最终还是接起了那个电话,一点开接听键,她就没打算给对面的人说话的机会:“你到底有完没完!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别再打来要钱了!”

    电话那头的人迟疑了一下,接着带着点尴尬说道:“……不好意思,小姐……这里有一套100万的精装修小户型房型,请问您考虑吗……”

    夏凌一听,才知道原来这个号码是推销房子的。于是缓了一口气对他回道:“不好意思,不需要。”然后果断地挂了电话。

    最近那个男人用不知名的陌生号码不知道打来了多少骚扰电话,让每回看到陌生号码的夏凌都不自觉地烦躁起来。

    被接连两个电话打断的她,已经无心再伏案工作,想着去上个厕所,玩一会儿手机。

    可她一进到厕所,脱下裤子,才发现了在不知不觉中浸湿了内裤的红色血迹。

    又是这样,毫无知觉地大姨妈就来了。

    夏凌有些气急败坏地拉出手边的抽屉,在里面翻找备用内裤和卫生巾。上次大姨妈走后原来想要买一堆卫生巾囤在家里的,可是一不留神就忘记了,希望还有最后一片吧。

    她一边这样祈祷着,手一边向抽屉的深处摸去,终于,在她几乎要绝望的时候,发现了最后一片卫生巾。

    有了它,她才感觉到了切实的安全感。

    抚摸着手里被薄膜覆盖的棉质卫生巾,她突然就想起了那个热的要晒死人的夏天,她第一次知道女人这一生都躲不开的东西:月经、卫生巾。

    13岁的暑假是她六年级升到初中,标志着她又迈进了一个新的学习阶层的暑假。说是说是假期,但该补的课,还是一节都不能落下的。

    那天她早早就准备好了一堆数学参考书,要去数学老师家补课。可是临出门了,数学老师才打来电话,说家里的小孩生病了,现在送她去医院,今天的课上不了了,明天再上。

    于是她这个暑假的补课计划就被打乱了,连带被打乱的,还有她从那以后的人生。

    如果那天数学老师家的女儿没有生病,数学老师就不会临时取消补课,她就不会在原来她不应该在的家里看到那一幕……

    如果不是放暑假,这天应该是礼拜三,一个很平常的工作日。

    爸爸在电器公司上班,早早地就出门了;妈妈因为常年在外跑长途货运,也要一个多星期才能回来,现在的家里,除了那一缸在水族箱里惬意游动的小鱼,只剩下她一个活物了。

    这样的日子可遇不可求。不用补课,又没有爸妈监视的日子,她能好好地补几集还珠格格了。

    正看到紫薇和尔康在为晴儿吵架呢,夏凌就听到门口传来的响动——门锁开了?!

    当时正嗑着瓜子看剧的她没想到突然会有人回来,在几秒钟之内就迅速关了客厅的电视机,然后窝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假装在认真学习。

    可是她听到门开了,有人进来锁门的声音,却没有听到父母任何一个人的声音,倒是从客厅传来了一个从未听过的女人的声音。

    “这是......你家?不是说去宾馆吗?”

    夏凌正疑惑着“宾馆”这两个字,就听到客厅又传来她爸的声音:“去宾馆多花钱啊,不如来我家,反正家里女儿补课去了,老婆出门跑货运去了,没有个一星期回不来的。”

    “那你不怕被邻居看见?”

    “我就说你是我远房表妹,来家里坐坐,不会有什么事的。”

    “呵呵,你倒是想的周到。”

    “那毕竟一个月才这么一两次,当然要周到一点。”

    “诶你慢点,弄疼我了!”

    “好好好,我慢点,你先把衣服脱了。”

    夏凌一开始是在靠窗的写字台听着,但到后来,她几乎整个人趴在门上在偷听在客厅发生的显而易见的偷情了——这样的对话,她第一次听到;但是这样的事情,从她爸和另一个女人的嘴里说出来,好像又不是第一次了。

    之后就从她房间隔壁的卧室里传出来一些隐隐约约暧昧的声音,就算再不敢相信,这也是事实——爸爸出轨了。

    爸爸趁着她补课,妈妈跑货出差的时候,出轨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

    那天她捂着被子在没有空调,也不敢开电扇的房间里闷了一下午,只为了隔绝那些连绵不断的喘息和呻吟。

    终于,在下午四点多的时候,隔壁的房间消停了。

    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却又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冲出去跟爸对峙?打电话给妈跟她说爸出轨了?还是去扇那个不要脸的女人一耳光?

    可能是在被子里闷了太久,她的脑子也被高温闷成了一团黏黏糊糊的浆糊,无法思考。

    正在她掀开被子大口喘气的时候,客厅又传来了声音:“你快走吧,再过一会儿我女儿就要回来了。喏,这是这次的钱。”

    “要论翻脸,还是你们男人翻的快,做之前一口一个小宝贝,做完之后就让给钱走人。”

    “不然呢?反正你就是做鸡的,不就是拿钱脱了裤子被人干的吗。”

    房子的隔音不是很好,从客厅传来的说话声一字不差地挤进她的耳朵里,她才明白:这个女人是附近哪个发廊里搞特殊服务的“发廊小妹”,是爸从外面召来的妓。

    外面的女人没有回话,只听到客厅传来转锁,打开门的声音,然后又是那个女人的声音:“那你就好好挣钱,供女儿好好上学,别一不小心也让她也变成和我一样的,鸡。”

    接着就是一声的关门声,和爸咒骂臭婊子的声音。

    从那个女人出家门,到爸回到他和妈的房间睡觉,传来呼噜声,也不过十几分钟。

    夏凌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只是觉得她要出门,不能让她爸知道他做那事的时候,她在家里。

    她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间,又心翼翼地往父母的房间看了一眼,还好,房间门是虚掩着的,就算父亲醒了,也看不到她从客厅出门的样子。

    她没有穿拖鞋,垫着赤脚两三步就走到了客厅。

    原本没有什么味道的客厅这时候却飘散着一股浓重的说不出名字的香水味,着实呛了她一口,好不容易忍下了一个喷嚏,她才走到了玄关,穿上了鞋,出了门。

    出门后的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就在附近的街道漫无目的的逛啊逛,一心想着这件事是先告诉妈妈,还是瞒着。

    因为想的太过入神,就连周围的行人都向她行注目礼,她都毫无察觉。

    这时候,有个女生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叫她。

    “哎。”

    这个声音连带着那股熟悉又廉价的香水味一下子冲进她的耳道和鼻腔,她猛然抬头,看到一个脸上的浓妆已经花了的女人,或许更应该说女孩——残妆下露出的那一双清澈的眼睛,让她觉得,这个人比她大不了几岁。

    “哎。”那个女生又叫了她一声。

    “啊?”夏凌这才回神。

    “小姑娘,你来例假了,这个给你,赶紧去厕所换上吧。”

    例假?去厕所换上?

    夏凌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也不知道她从那个闪亮亮的包里拿出来的一片薄薄的,小小的棉片是什么。

    看夏凌呆呆的,女生把她拉到面前,用身体把她的后背和下半身整个挡住,跟她说:“走,我们去找厕所。”

    夏凌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任由这个女生遮着她的后背,走到了最近的公共厕所。

    街边公共厕所卫生环境一般都令人堪忧,特别是在夏天。还没进门,就能闻到浓重的臭味。

    进到厕所,女生就揪住了夏凌宽松的棉质居家裤给她看:“你看,你来月经了。”

    夏凌顺着她的手往下一看——原本灰色的棉质居家裤上屁股的位置上沾了一片暗红的痕迹,像是.....血.......

    她吓了一大跳,她从来见过这么多的血!

    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什么是“月经”,也没有人跟她说来月经就是下体会一直不停,不可控制的出血。她以为她流了这么多血,她要死了,也不管面前的女人是她爸刚召的妓,“哇”的一声就在她面前大哭起来。

    “哇!我流了这么多血,我是不是要死了!呜呜呜呜!”

    看她这幅样子,那女生突然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什么要死了,如果来月经就要死了,那所有女人每个月都要死一次了。”

    “这个叫月经,你长大成人就自然会来的东西。这说明你已经成熟了,从女孩子变成一个女人了。不过你怎么这么大了还不知道月经?难道这次是初潮?你家里没有人告诉你月经这个东西吗?不是说学校也会上生理课吗?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夏凌慢慢止住了眼泪,又用手胡乱抹了把脸,回想起之前生理课教两性差异的那一章:男同学窃窃私语,女同学满脸羞涩,而当时的生物老师,一个年轻的男老师,连讲都没讲,就直接翻过了那一章节。

    “好啦,别哭啦,姐姐来教你这个怎么用......等等,你这样也不行啊,乖乖的,在这里等着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那个女生说完话,就从充满着恶臭的公共厕所出去了,留下夏凌一个人静静的站在公共厕所里,没有进厕所间,身边来来回回上厕所的同性们总是一脸惊诧地看着她屁股后面的血迹,却又默默地无所作为,在解决完生理需求后匆匆地离开。

    就这样在原地呆呆地等了大概十分钟的样子,女生回来了,手上多了一个看起来就很廉价的购物袋:“还真乖啊,让你等着你就等着。喏,这是给你买的新内裤和新短裤,你去里面换上吧,还有这个,这个叫卫生巾,每次来例假的时候都要用的,把这个这样撕开,然后把黏黏的那一面,贴在内裤上,懂了吗?”

    全新的卫生巾在她手里被撕开,为了做正确的示范,又拿手心当做内裤内侧,结结实实地把卫生巾贴了上去。

    夏凌看到这一顿操作,半懂不懂地被女生推进了空着的厕所隔间。

    进了厕所隔间的她,脱下已经被弄脏的居家裤和内裤扔进垃圾桶,学着刚刚那个女生教的样子,把卫生巾撕开,把有粘性的那一面贴在内裤内侧,然后再把内裤和居家裤穿上。

    夏凌才刚提上外裤呢,就听到外面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她开了门,就看到女生一脸担忧地站在门外,然后在下一秒挤进了本来就不大的厕所隔间,锁上了门:“不行,我还是不放心,你没贴反吧?不是粘的那一面朝上哦,我第一次用的时候就贴反了,粘掉了好多毛,扯下来的时候都要痛死了!”

    “没、没有,贴好了已经。”夏凌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就紧张地变成了个结巴。

    “那就好,赶紧出去吧,这里臭死了!”女生一把打开厕所的门,走了出去。

    两个人一开门,就看到门外站着一个四五十岁的大婶,大概是在等坑位,看到一个小隔间里两个女生出来,一下就惊的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那个女生看到一脸惊讶的大婶,不屑地嘀咕了一句:“看屁,没见过姐妹感情好一起上厕所的啊。”

    大婶狠狠地白了一眼这两个没大没小的小女孩,骂骂咧咧地进了厕所。

    那女孩也没有管,出了厕所门。

    “谢谢姐姐。”等出了公共厕所,夏凌小声地对她道谢。

    女生看了她一眼,无所谓地笑笑:“没事没事,大家都是女孩子,应该互相帮助的。那我走咯,拜拜。”

    看着她越走越远的背影,夏凌突然对自己以前被灌输的观念产生了疑问:妓女就是不要脸的婊子——真的是这样的吗?

    “哎,那不是摩登发廊的那个小妹满满吗?她怎么和你女儿在一起?”

    还没等夏凌从她的背影里再多看出点什么来,就听到了身后传来的熟悉的声音。

    这声音是爸爸的好朋友冯叔叔的,她马上转头,果然就看到穿着背心,光着两个大膀子的中年男人摇着蒲扇看向她这边——冯叔叔身边的人,就是她爸。

    她爸看到真的是她,原本笑嘻嘻的脸上立马就换了一副表情,凶神恶煞地几步并一步走过来,拿手钳着夏凌的胳膊,高声道:“你小小年纪和什么人交朋友不好!非要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先和这些人混在一起的。

    以前父亲发火的时候都一直默不作声,任由他发作的夏凌这次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手甩开她爸那双沾满了汗的手,一边用不低于她爸的声音喊到:“先把自己择干净再来说我吧!”

    然后在父亲和冯叔叔,以及满条街道行人的注目之下,甩头走了。

    被这么多人这样盯着看,她并不觉得难堪,甚至还有些,如释重负的舒畅。

    那之后的几天,夏凌的父亲夏建国先是摆脸色给夏凌看,但看夏凌不吃这一套,又换了另一招——变着法的给夏凌做好吃的,买零食。

    大概是他隐约地猜测到了,自己的女儿可能知道了什么事情,所以好吃好喝地贿赂她。她如果不知道,当然是最好;但如果她知道了,也希望她能被这些吃的喝的贿赂成功,站在他这一边。

    男人嘛,在外面玩玩很正常的。

    只是,他把十几岁的小女孩想的太简单了——他以为她还是五六岁的时候给点零食就能不辨是非破涕为笑的小孩,但现在的她已经长成了一个有自己意志的小姑娘。

    夏凌对夏建国的所有行动都不为所动,直到母亲回来的那一天……

    跑了8天的外省货运,回到家的孙可莹只想舒舒服服地洗个澡,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却在进门后,发现自己的女儿穿着一件无袖的连衣裙窝在客厅的沙发上,看还珠格格。

    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女儿就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蹦到了她的怀里,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妈!你回来啦!”

    她原本以为自己这么久没回来,是女儿想她了,所以才一进门就给了她安慰人心的拥抱,但没想到,这都是夏凌为之后要说的事情打的预防针。

    趁着父亲还没有回来,夏凌终于对孙可莹说了她那天看到的事情......

    ……

    上完厕所的夏凌洗了手,接了一捧清水洗了脸,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又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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