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和母亲去跑步,雾蒙蒙,头上,脸上,衣上,围巾上湿漉漉的。匆匆往回赶时,有人急切地叫我母亲:阿姐。
路对面,一个女人,年过半百样子,满脸笑容走过来,一边叫着阿姐,一边向我母亲表示感谢,母亲和她站在路边说话。
原来是几天前,母亲从菜场回家,走过一栋公房时,听到一个孩子在嘶声力竭地哭喊。一个三四岁的孩子,身上穿着内衣,赤脚站在楼道的大门口,在哭。
乡下的天多冷那,这不是要冻出病来了?母亲一看就心疼了,赶紧过去,把孩子抱起,解开自己的大棉袄,将他小小的身体裹在里面。
问孩子话,可他只是哭。母亲急得大声喊:谁家的孩子啊!大人在不在家……可是无人回应!怎么办呢?
远远的,母亲看见住在这栋公房里的七宝在桥头经过,赶紧叫:七宝七宝,快过来看看,这是谁家的孩子!
七宝过来一看,说认识他的外婆,匆匆去镇上找了……
然后就有了今天的一幕,孩子的外婆再次拉着母亲的手,向母亲感谢!
感谢的话说完,她把目光转向了我,问母亲是不是我。母亲让我叫她一声姑。我笑着叫她姑,又寒暄几句,与她告别。
我猜测是老亲,因为她的脸与我祖母有几分相似,特别和我的小姑妈,仿佛姐妹。同样不高的瘦瘦的身材,同样方脸,高高的颧骨,说起话来一笑,眼睛就弯得厉害,声音也同样沙哑的。
果然,母亲告诉我,她是我祖母亲妹妹家的女儿,与我小姑妈是姨表妹。这一说,我就想起了一些久远的往事。
原来,她是我祖母本家妹妹的女儿。我祖母从小被送给黄家做女儿。一开始一定是宝贝的,黄家在她之后生了12个孩子,也就没多少精力顾我家祖母。
后来养母家默认祖母和亲妈往来,亲妈养母两头都叫妈。我五六岁的时候,祖母常带我两头跑。可是亲戚太多了,祖母两头兄弟姐妹加起来要满二十了,我往往认了这个,就忘那个。
有的兄弟还住在外省,等到一路颠簸去吃顿饭,早就七荤八素,连东南西北都搞不清。就别说记人了。我曾经固执地认为,我的一个舅公家的屋门是向北开的。
后来就记相貌。亲太太家的姨奶奶,舅公公都和祖母极像;不像的,一定是黄老太太家的姨奶奶和舅公公。
今天与母亲遇到的,是亲太太家的,祖母亲妹妹的女儿。难怪她对母亲说,阿姐,谢谢你哦!你这一抱,还抱到了自己亲戚家的孩子。
老亲之间还有往来的,还能清楚地说出这是谁谁谁家的孩子,大概也就母亲这一辈了。随着我们这些小辈纷纷离开家乡,到外面的世界去生活,定居,一年到头难得回来一次,回来一次也不一定遇到,老亲也就渐渐记不得了。
我还能凭着小时候常随祖母串门的记忆,认识一些。每每叫上一声,记忆中牵扯出一长串的褪色的画面,温暖,却无人分享。
而弟弟比我小五岁,小时候两位老太太家也不常去的,遇到老亲,常常不需要任何记忆,只需要母亲让他叫什么,就叫什么。叫过之后,一切风轻云淡。
老亲,老亲,也就在岁月里渐渐远了,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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